于问好仔细地消完毒,跟着护士走进了层流病房。
浅浅看到她爸爸进来有些吃惊,不过,有护士姐姐在,护士姐姐又在教于问好在仓里的一些注意事项,浅浅就没有说话,而是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们。
其实于问好也不用护士教,他每天都和曹芳连线,曹芳还不时地直播她和浅浅在仓里的生活,在仓里应该干什么,怎么干,于问好早就已经知道。
等到护士走了,于问好走去浅浅的床头,坐了下来,握着浅浅的手。
浅浅问:“爸爸,妈妈呢?”
于问好和浅浅说:“妈妈在抽血,等一会,妈妈的血就会输到浅浅的身体里,好吗?”
浅浅睁大了眼睛,问:“为什么要输妈妈的血?爸爸,那个姐姐,不肯救我吗?”
于问好差点眼泪都落下来,他赶紧说:“不是,当然不是。而是,而是……而是那个姐姐也生病了,她的血,浅浅不能用了。”
于问好只能这么撒谎。
小孩子永远比大人以为他们知道的,知道得更多。浅浅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什么,她在等的,当然不是她妈妈的血,要是等妈妈或者爸爸的血,那他们早就给自己了。她知道自己在等更好的血,能够治好自己的病的,全相合的血。
当爸爸妈妈告诉她,找到了和自己全相合的配型,是很远的地方一个姐姐的,浅浅当然很高兴。白天或者晚上,一个人的时候,浅浅不止一次想过那个姐姐的样子,她想,那个姐姐,一定比仙女还要漂亮,一定比《美少女战士》还要厉害。
浅浅很遗憾自己不会画画,要是她能画,就把这个美丽又勇敢的姐姐画出来了,她要画她喊着“我代表月亮,消灭你们!”,自己身上的病毒就死光光,自己就健健康康,可以和点点姐姐一起去上学了。
浅浅在家里也偷听到过,知道爸爸和妈妈在担心什么。
浅浅自己和自己说,不会的,不会的,这个姐姐不会的,她肯定会来救自己的。
每个接受志愿者捐献的病患家属,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在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的同时,也会告知他们捐献者的权利,会告诉他们,是会有志愿者悔捐的风险的。
于问好和曹芳,在家里也嘀咕过这种事。但人就是这样,往往会忽视对自己不好的消息,而对自己好的信息,有利的信息,抱有偏执的期待和希望。
等到曹芳带着浅浅进仓几天,小黄又告诉他们说,在昆明,志愿者也已经住进医院,开始打动员剂的时候,他们更坚信这是板上钉钉的事,都已经这样了,怎么可能还有人会反悔啊?
所以当于问好和曹芳,听到志愿者悔捐的时候,才会觉得是晴空霹雳,才会觉得天旋地转,会晕过去。
听着爸爸这些话,浅浅没有高兴起来,反而目光黯淡了下去,她知道爸爸是在骗她,在安慰她,那个姐姐,真的不要自己了。
浅浅问:“爸爸,那个姐姐不肯救我,是不是觉得浅浅不乖?”
于问好摇头说:“当然不是,爸爸不是和你说了,是姐姐自己也生病了,她的血,你不能用了。”
浅浅知道爸爸还是在骗她,浅浅叹了口气:“爸爸,我的病是不是不会好了?”
于问好搂住了浅浅说:“当然不是,怎么可能,等会妈妈的血输到浅浅的体内,浅浅的病就会好了。”
浅浅不再吱声,她知道不可能的,要是这样,妈妈早就给她了,怎么会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