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白昼最短(全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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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她的眼里有星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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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过生日,也是唯一一次许愿。

【1】

郑冬至到家后,陆尔白还没有回来。

苏慧见她一个人坐车回来,很是讶异,忍不住担忧地问她:“冬至,尔白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郑冬至也有些惊讶,她挑了挑眉,猜测道:“可能他骑车的吧,所以晚回了?”

苏慧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客厅墙壁上的挂钟,神色忧心地道:“以前这个点他都回来了,他今天是不是加班啊?”

“应该没有吧?”

郑冬至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总不能直接告诉她,她只是调皮地撩了她儿子一下,就把她儿子吓得不敢回家了吧。她要这么说的话,估计被吓到的就不止陆尔白一个人了。

郑冬至背着书包要上楼,苏慧站在楼梯口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郑冬至知道她还想问点什么,但她也不知道陆尔白去哪里了。想了想,她还是回头对苏慧道:“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他?”

经她提醒,苏慧赶紧去拿手机拨打陆尔白的电话。郑冬至从楼梯上退了下来,站在她旁边看着她打,默默地记下了手机屏幕上的号码。

电话没有人接,苏慧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她惶然地看向郑冬至,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冬至,你跟尔白是不是又吵架了?”

郑冬至知道苏慧其实就是想问她是不是又欺负陆尔白了,她仔细想了想,也没有吧,再怎么说撩小哥哥这种事怎么着都是女孩吃亏呀!要说欺负的话,应该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吧。

郑冬至噘了噘嘴,摇头:“没,我跟尔白哥哥现在关系挺好的。”

她说得很认真,不像是在撒谎。

苏慧虽然心中有怀疑,却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吃晚饭之前,苏慧又打了好几个电话给陆尔白,但一直都没有人接。她内心的恐慌越来越严重,再也坐不住,不停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王婶看她这副担心的样子,好心地安慰她,说:“会不会是手机静音了没有听到?”

苏慧咬着唇,说:“不知道呀,这孩子真是急死人了。”

郑冬至趴在三楼的楼梯扶手边上看着苏慧她们,偷偷拿手机拨了陆尔白的号码,同样是没人接。她心里也有些紧张起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一直到晚饭时间,陆尔白也没有回来。苏慧怕他是遇到之前袭击郑冬至的人,遭到了人家的报复,急得想要报警时,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是陆尔白打来的,说是手机静音了,没看到。

苏慧都急哭了,气得把儿子骂了一通,陆尔白默不作声地听着,等她发泄完,才说了不回来吃饭的事。原来他发了工资,去爷爷家看二老了。

提到自己以前的公婆,苏慧不禁想起了命短的陆琪,难过地红了眼眶。

怕王婶看见,她慌忙地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拿着电话走去外面的院子,边走边叮嘱陆尔白:“你去看看他们也好,爷爷奶奶一直都很挂念你,可惜年纪大了,走不动了。你去的时候多买点东西给他们,奶奶喜欢吃柚子,爷爷喜欢吃镇上老李家的柿饼,你都买点。”

陆尔白骑车站在合和镇的初中门口,把苏慧的话一一记在心里。跟母亲通完电话,他又驱车去了镇上最大的超市,在那买了些爷爷奶奶平素爱吃的零嘴和一些营养品,然后又重新踏上了回爷爷家的路。

这条路,他从小走到大,熟悉得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他是在乡下念的小学初中,在这里度过了他的童年与少年时期。自从苏慧改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去了市区的重点中学上学,高中学业繁忙,半个月才放一次,他根本没有时间回乡。就算回去了,他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年迈的爷爷奶奶。

他们肯定会问他,继父待他如何,在郑家过得好不好,他母亲身体可好。他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才能让所有人都安心。

说他们过得好,不对,爷爷奶奶会想起自己苦命的儿子,会难过。

说他们过得不好,也不对,二老又会因为儿子走得早,害得媳妇跟孙子吃苦而内疚。

有时候做人啊,说什么都是错的。什么都不说,反而好点。

陆尔白本来今天也是没打算回乡下的,被郑冬至戏弄后,他一直骑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瞎逛,就是不想回郑家。也不知怎么的,骑着骑着,就回到这个镇上。他想着既然回来了,那就去看看吧。

得知儿子安全后,苏慧这才放下心。通完电话,她回到别墅里,王婶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在摆碗筷。郑冬至也下楼了,坐在餐桌上,馋嘴地直接伸手偷吃了一口糖醋排骨。

看到苏慧进来,王婶朝她笑了笑,问道:“是尔白的电话吧?他说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等着他开饭。”

提到陆尔白,郑冬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眼朝苏慧看了过去。

苏慧将手机放在大衣口袋里,搓了搓手道:“不用等他了,他回乡下去了。”

“怎么突然回乡下去了?”王婶皱起眉头,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郑冬至,想着肯定又是她把人给欺负了。

郑冬至被她看得低下头委屈地撇了撇嘴,继续吃手中的排骨。

苏慧笑着解释道:“他说兼职的咖啡馆发工资了,想买点东西回去看看爷爷奶奶。”

“哦,这样啊!挺好的,尔白这孩子挺孝顺的。”王婶发自内心地夸赞道。

苏慧点点头,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来。

嘁,胆小鬼。郑冬至在旁默默地听着,心里不由得嗤了一声。

晚饭就她们三个人吃,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人虽不多,但餐桌上一直很热闹。

王婶是个热络的人,很会主动找话题,席间她一直在跟苏慧聊家事,两人说得其乐融融。

突然想到了什么,王婶激动地拍着大腿道:“我记得再过两天是尔白的生日吧,咱们想想怎么给他庆祝吧。”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谁都知道苏慧嫁给郑林快两年了,第一年,郑冬至跟郑昼景的生日都是在酒店大办的,但陆尔白的生日,苏慧连提都没有提起过。

“算了,尔白都不怎么爱过生日,以前我们都不过的。”苏慧干笑着说道,低下头来。

“怎么能算了呢!到时候看老郑回不回来,他要回来的话,让他去‘仙豪’定几桌,不回的话,我给你们做个满汉全席。”王婶自告奋勇地说道,她来郑家十多年了,在郑家的人的心中跟亲人差不多了。

“别麻烦郑林了,他最近厂里忙得焦头烂额,就咱们在家里吃一顿好了,一家人聚聚就行。”苏慧退了一步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王婶说完看向喝汤的郑冬至,怂恿道:“冬至,回头你把你哥也叫回来,一家人一起吃饭。”

郑家最渴望和平的人非王婶莫属了。

郑冬至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苏慧。

苏慧微笑地对她点点头,说:“那就麻烦冬至了,小景好久没回家了,我怕他讨厌我,都不敢去找他。”

“到时候再说吧,我也不能保证他一定会来。”郑冬至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谦虚个什么,谁不知道你哥最宠你,你的话他还敢不听啊!”王婶笑着调侃郑冬至道。

这话说得郑冬至爱听,她耸了耸肩,弯起嘴角,继续喝汤。

【2】

陆尔白去他爷爷家了,那晚没有回紫园。

第二天早上,八点刚过,司机老李就来接郑冬至去美术馆画画。郑冬至下车后,没有直接去美术馆,而是先去了陆尔白兼职的咖啡馆找他。

店里依旧冷清,郑冬至推门走进去的时候,店长正在跟新来的两个员工讲工作细则。看到郑冬至,店长停下来,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而郑冬至也是很奇怪地打量着店长身前的两个新面孔,随后回头不客气地对店长道:“你们这店生意那么差,还招新人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神情都很嫌弃,店长备受打击,回她:“什么新人,陈昭言辞职了,你家尔白哥哥也不来了。”

陈昭言辞职本就在郑冬至的意料之中,她都把照片发给人家了,以她对陈昭言的了解,她要再来这儿上班,那就不是那个心高气傲,脸皮比纸还薄的陈昭言了。不过陆尔白没来,她还是很震惊的。

“陆尔白为什么不来上班了?”郑冬至出声问道。

见她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店长就像发觉了什么似的,赶紧朝她凑了过去,问:“你不知道?”

郑冬至摇头。

店长鄙夷道:“看来你们俩感情没那么好啊,他本来就只打十天的工,昨天是最后一天。”

原来是这样,郑冬至心中了然。

既然陆尔白不在,她也就没必要在这儿逗留下去,本来她还想买个蛋糕吃的,现在想想算了。最近天天吃这里的蛋糕,她都要吃腻了。

她推开门就要走,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往后退了几步,歪着头对店长说道:“我之前没跟你讲过我们俩感情好吧,但你又觉得我们俩感情好,说明我们俩无意识的表现让你觉得我们俩感情好,那么我们俩就是感情好!谁说我们俩感情不好的!”

她像是在说绕口令,店长被她给绕晕了,没等他反应过来,郑冬至已经出了咖啡馆。

店长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丫头,厉害了!”

陆尔白没去上班的当天,晚上依旧没有回郑家。

苏慧又打了电话给他,他依旧在爷爷家,说是要留在那儿过完年再回去。苏慧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问他是不是郑氏兄妹又为难他了,陆尔白说没有,他只是想多陪陪爷爷奶奶。

这理由没什么可挑剔的,苏慧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也就没再多问,只是让他生日那天回来吃个饭,说王婶给他做了蛋糕。

陆尔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了句“到时候再看”。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陆尔白生日那天。

那天一大早,王婶跟苏慧就起来忙活了。郑林还在珠海要钱,回不来,听说陆尔白生日,他往苏慧的卡里转了一万块钱,让她给孩子买点什么。

苏慧不要,要把钱还给他,郑林倒生气了,说他们是什么关系,夫妻之间哪还有还钱的说法。他都这么说了,苏慧也就没再矫情,收下了钱。

郑冬至依旧要去美术馆,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这是她寒假补习的最后一天。

老李来接她的时候,王婶特意追了出来,提醒郑冬至别忘了中午喊她哥一起过来吃饭。

郑冬至不耐地挥了挥手,说:“知道了。”

其实郑冬至也不确定郑昼景会不会来,她昨晚有跟她哥提这事,可是她刚才说到“陆尔白”这三个字,郑昼景就把电话给挂了,她也很无奈。

手心手背都是肉,让她哥接受陆尔白,对她来说是一项很严峻的考验。

赶在十点之前,郑冬至把要画的东西给画完了,然后打电话给老李,让他来接自己回家。

她到家的时候,不过十点刚过。陆尔白还没有回来,王婶跟苏慧在厨房做蛋糕。

本来王婶想直接买一个给陆尔白的,但苏慧硬是要自己做。她最近闲得无聊,在书上学了烘焙,迷上了做甜点。儿子的十八岁生日,很有纪念意义,她想亲手给他做个蛋糕。

郑冬至在旁边看了她们一会儿,感觉也插不上手,就先回房忙自己的事去了。

没过多久,王婶过来喊她,让她问问郑昼景什么时候到。

郑冬至无奈地又给她哥打了一个电话,郑昼景还在同学家睡觉,陈昭言彻底不理他了,最近他都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连公寓都不回,一直借住在别人家。

电话是郑昼景他同学接的,说郑昼景不想去。

郑冬至还想说些什么,只听电话那头传来她哥的怒吼声:“让陆尔白去死!”吓得她赶紧挂了电话,怕被王婶听见。

听说郑昼景不愿来,苏慧有些失落,却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郑昼景跟郑冬至不同,他的个性更倔强一点,他若能接受陆尔白跟苏慧,也就不会搬出去住了。

十一点的时候,陆尔白还没有出现。

苏慧有些焦急,她又给儿子打了个电话,陆尔白的手机落在了家里,电话是陆奶奶接的。陆奶奶告诉苏慧,陆尔白跟他爷爷出去钓鱼了,中午就不过来了,生日她记着的,会给孙子下面吃。

对方就一个孙子,独生子走了,也就这个孙子了。

苏慧能理解陆琪父母对陆尔白的占有欲,她心里虽然有些遗憾,却没有跟二老争,简单地问候了公婆的身体如何,再话了些家常便挂了电话。

接完电话,苏慧转身要回客厅,发现郑冬至正倚在别墅门口望着她。

苏慧朝她笑了笑,说:“咱们进去吃饭吧,尔白他不回来了。”

王婶正端着蛋糕出来,听到她这么一说,脸上也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郑冬至没有动,朝苏慧道:“他爷爷家在哪里?”

苏慧很惊讶,然后就听到郑冬至道了一声:“我去找他,他还真行,打算一直赖在那不回来了。”

苏慧有些急了,她生怕郑冬至又去找儿子的麻烦,赶忙上前拉住她,紧张地道:“你找尔白干什么?”

郑冬至回头看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地回道:“抄寒假作业!”

【3】

生日对于陆尔白来说,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碗长寿面而已。

一早他就被爷爷喊了起来,去挖蚯蚓做鱼饵,爷孙俩一人一根鱼竿,各自拎着水桶去南湖边钓鱼。

两个人兴致都很高,一直钓到中午都没有发觉。若不是陆奶奶遣了人过来喊他们,他们俩都忘记回去吃午饭了。

回去的路上碰到不少熟人,大家热络地跟陆爷爷打招呼,看到陆尔白都露出欣慰的笑,说这孩子都长这么高了,模样真标致,长得像苏慧……

陆爷爷给所有夸他孙子长得好看的人都送了鱼,一上午他们钓了几十条鱼,一路送下去,到家也就只剩下几条小鲫鱼了。但陆爷爷依旧很高兴,还没进屋,就喊陆奶奶出来剖鱼,说是要给孙子炖鱼汤喝。

陆奶奶正在院子里跟人说话,听到人声,赶紧探出头来,埋怨道:“你们俩怎么现在才回来,可把人等急了,菜都快冷了。瞧你们身上脏的,家里来客人了,赶紧去把衣服换换。”

“客人,什么客人?”陆爷爷惊奇地问,将手中的鱼桶递给了陆奶奶,自己朝院子中央走去。

井水边传来打水的声音,随之响起的是女孩清脆的叫喊声:“奶奶,你快过来,我提不上来,这水桶太重了。”

陆尔白正陪着陆奶奶看鱼,听到这个声音,他本能地警觉了起来,下意识地朝井边望去。郑冬至的身影就那么明晃晃地跃入他的眼帘,他瞬间僵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边,郑冬至还在吃力地打水,水花溅在她的脸上,她的表情很是狼狈。

陆爷爷见状,赶紧上前扶住她,将水桶接了过来,开玩笑地问:“这是哪来的小丫头啊?”

郑冬至甜甜地笑着,礼貌地叫了声:“陆爷爷好,我叫郑冬至。”

陆奶奶也走了上前,用胳膊肘撞了陆爷爷一下,提醒道:“是苏慧新家的姑娘。”

陆爷爷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僵硬,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讶然地看向愣在一旁的孙子。

郑冬至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到了陆尔白,高兴地跑了过来,一头撞进他的怀里,抱住他:“尔白哥哥,想我没有?”

旁边的二老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但最震惊的非陆尔白莫属。

他呆呆地望着她,良久才找回了神志,将她从他身上推开,红着耳根没好气地问了声:“你怎么来了?”

“苏阿姨说你今天生日,我来给你过生日啊!顺便看一下爷爷奶奶,我还没有见过他们呢!”郑冬至自然地挽住陆尔白的手解释道。

陆尔白板着脸,不说话。

陆奶奶不知他们是什么情况,看郑冬至待陆尔白这样,还暗自松了口气,想着苏慧没挑错人,新家的孩子挺接受陆尔白的,那就可以了。

郑冬至来的时候,给二老买了很多吃的,还跟陆奶奶聊了很久的天。

陆奶奶本来还挺怕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担心他们脾气不好,难伺候。但她挺喜欢郑冬至的,觉得这孩子挺活泼,挺逗的,一进来就叫她奶奶,一点都不避讳。

“都愣着干什么?进去吃饭了。”陆爷爷突然发号施令,他的一张老脸还因为郑冬至那声甜甜的“爷爷”而红着。

陆尔白不想让爷爷奶奶担心,所以即使心里对郑冬至突然到来心存怀疑,却也没有表露出来。

陆爷爷家比较简陋,连凳子都比较老旧。

陆奶奶看着郑冬至身上那件雪白的皮毛外套,不用问也知道价值不菲,她怕弄脏了那衣服,就让陆爷爷去邻居家借张好凳子。

陆爷爷闻言要出门,陆尔白拦住了他,准备自己去,郑冬至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直接坐在了陆尔白坐过的那张长凳上,笑道:“没关系,我跟尔白哥哥坐一起就好。”

陆爷爷跟陆奶奶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陆尔白先出声,道:“吃饭吧。”

郑冬至往旁边坐了点,伸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示意陆尔白坐过来。

陆尔白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到了她身旁。

他一入座,她就又贴了上来,放在桌下的小手趁陆爷爷奶奶不注意,直接塞进了陆尔白的棉服口袋里,那儿暖和。

陆尔白伸手要将她的手拿出来,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她的手,一股冰凉袭来,他莫名地心软了,放弃了,由着她去了。

刚拿起筷子,郑冬至想起苏慧让她带过来的蛋糕,惊叫一声,站起来要去拿。

陆奶奶让她坐下,帮她拿了过来。

她动作熟练地拆开蛋糕盒,放上蜡烛,然后四处寻找点火源。

陆爷爷见状,从口袋里掏出抽烟用的打火机帮她把蜡烛点了,四周很是安静,他还以为自己做错了,小心翼翼地问郑冬至:“点得对吗?”

郑冬至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捧着蛋糕送到陆尔白面前,催促道:“尔白哥哥,快吹蜡烛许愿。”

陆尔白看着她,没动。

她焦急地又催了他一下:“快点呀!”

旁边观看的陆爷爷也跟着起哄,朝陆尔白道:“赶紧的,男孩子家,爽气点。”

陆尔白目光沉静地望着郑冬至,温暖的烛光将她的小脸映得通红,烛火在她的眼中跳动着,那双眸子明亮又动人。

心脏又跳快起来,陆尔白慌乱地将目光从郑冬至的脸上移开,落在那滴泪的蜡烛上。他深吸一口气,吹灭了烛火。

郑冬至催着他闭眼睛许愿,他被拉着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地许了一个愿望。

那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过生日,也是唯一一次许愿。

很多年后,陆尔白都还清晰地记得十八岁那天,他亲口许下的愿望,那愿望是那么美好。

【4】

吃完饭,陆爷爷叼着烟在院子里晒太阳,陆奶奶去剖鱼,陆尔白收拾好碗筷去水池边洗碗,只有郑冬至一个人没事干。她去陆爷爷那边陪他聊了一会儿天气预报,又去看陆奶奶剖了一会儿鱼,最后还是去找了陆尔白。

她来的时候,陆尔白已经把碗洗得差不多了,正在刷一把筷子。

郑冬至突然出现,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哇”了一声,吓唬他。

他毫无反应,她的脚步很轻快,她没来他就已经听到了,所以早有了心理准备。

郑冬至觉得无趣,背靠着水池,瞥过头看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我家?”

陆尔白不答。

郑冬至转过身来,跳了起来,脸凑到他身前,差点又撞上他的脸。陆尔白成功地被吓到,手中的筷子全滑进了水盆里,漂浮在水面上,他有些泄气。

郑冬至对着他坏笑道:“你就这么怕我喜欢你?所以才一直躲在这儿不回我家。也对,到了我家,跟我住一块,说不定……我就更喜欢你了。”

她越说越起劲,陆尔白被她说得面红耳赤,最终恼羞成怒地扔掉手中的抹布,红着脸对她呵斥道:“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为什么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开玩笑?我又不是谁都喜欢,你可是我表白的第一个人呢,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见他端着碗盆要走,郑冬至急急地跟了上去,在他身后嘀咕道。

她的话像轻风拂过他的脸颊,挠得他心痒痒的,陆尔白猛地顿住脚步,脸上烫得厉害。

郑冬至见状,心里一乐,赶紧跑到他身前,直截了当地拆穿他道:“呀,你是在害羞吗?”

陆尔白别过头,不愿看她,直接绕过她继续往前走,耳后全是郑冬至猖狂的大笑声。

看他洗完碗筷回来,陆奶奶叫住了他,指着蹲在远处笑得眼泪都要出来的郑冬至,好奇地问了一声:“你们聊什么呀?聊得这么高兴。”

陆尔白被奶奶一问,脸更加红了,他哽了一下,有点紧张地回:“没聊什么。”

下午,陆尔白跟陆爷爷继续去钓鱼,郑冬至没有要走的样子,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去。

陆奶奶看她身上穿得那么漂亮,怕她弄脏,把她给拦住了。她说没关系,硬要走,最后还是陆尔白出声喝止了她,让她待在家里陪奶奶说话。

郑冬至不乐意,但听到陆尔白对她说了句“听话”,她莫名地觉得他板着脸用严肃的语气对她说这两个字的感觉特别好,她心里高兴,也就不闹了。

陆尔白他们走后,郑冬至坐在陆爷爷躺过的藤椅上晒太阳。

乡下的风光真好,屋口就是小河,河边是掉光叶子的柳树。微风吹过,细细的柳枝在空中摇曳,像少女们晃动的麻花辫。河对面是一片农田,入冬了,田里一片荒凉,偶尔能看到几只小鸟飞过。

陆尔白跟陆爷爷就站在对面的河岸上钓鱼,郑冬至眯着眼,懒洋洋地帮他们数着钓上来的鱼。下午鱼好像都学乖了,躲着不愿上钩。她数了许久也没数到几条鱼,很是无聊。

陆奶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本老旧的相册,相册上放着一包“洽洽”香瓜子。她把瓜子给了郑冬至,又从屋口扯了张小椅子过来,坐到了郑冬至的身边,给她看相册。

相册里几乎都是陆尔白的照片,那都是陆奶奶的宝贝。陆奶奶嫁给陆爷爷之前,是一家新闻报社的记者。婚后的陆奶奶喜欢用她的老旧相机给家里人拍照片,一开始她的模特只有陆爷爷,后来变成了她儿子,之后就成了陆尔白。

相册里是婴儿时期的陆尔白,全裸着坐在浴盆里洗澡的陆尔白;学走路的陆尔白;背着小书包去幼儿园的陆尔白;戴着小红花的陆尔白;小学毕业的陆尔白;升初中的陆尔白;第一次拿奖的陆尔白……

陆奶奶轻轻地翻过一张张照片,如数家珍地跟郑冬至介绍着每张照片的来源,嘴角噙着自豪的笑容。她浑浊的双眼偶尔看向河对面,望着认真钓鱼的爷孙俩,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

郑冬至吃着瓜子,安静地听陆奶奶讲述陆尔白的成长史。老人嘴里的陆尔白让她觉得很新鲜,她听得渐渐入了迷,最后连瓜子都不吃了,缠着陆奶奶问:“后来呢?李爷爷有没有发现陆尔白偷他们家的桃子?”

“发现了,还告诉了我们,他爷爷知道后气得不行,拿烧火条把他狠揍了一顿。”

“真看不出来,原来陆尔白也干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郑冬至道。

陆奶奶笑:“可不是,他小时候可皮了,跟现在完全不是一个样。都说女孩越长越文静,怎么男孩也这样?”

“男孩才不叫文静呢!”郑冬至不以为然地嗤了声,吐了一嘴的瓜子皮,“那叫闷骚。”

陆奶奶可听不懂“闷骚”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望着一脸纯真的郑冬至,脸上露出慈祥的笑来。

真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

郑冬至陪着陆奶奶聊了一下午的天,傍晚时分,陆奶奶忙着烧火做饭,让郑冬至去喊在河对面钓鱼的爷孙俩回来吃饭。

郑冬至欣然答应了,蹦跳着跑向河对面,却只在那儿找到了陆爷爷一个人,不见陆尔白。

郑冬至觉得奇怪,问陆爷爷:“陆尔白去哪里了?”

陆爷爷一边收起钓鱼工具,一边手指着临河几里远的坟场,回道:“他去祖坟看他爸去了。”

郑冬至了然地“哦”了一声,那双灵动的眸子望向远处隐在枯黄的芦苇荡后的坟地,皱着眉头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对陆爷爷道:“爷爷你先回去吧,我去找陆尔白。”

“哎……”陆爷爷想叫她别去,那地方脏,又晦气,她一个干净的小姑娘去那儿干什么。

他刚要开口阻拦,郑冬至已经朝着那芦苇荡飞奔而去,全然不顾田地里扬起的泥土弄脏了她那双好看的红色皮靴。

她一口气跑到了坟场,在破败的门口站了一会儿,只觉得里面几道阴风袭来,她冷得缩了缩脖子,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了一眼,搜寻着陆尔白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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