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尔白,我喜欢你!”
【1】
晚上吃完晚饭,郑林关在书房里忙工作,郑冬至躲在她的房间看小说,而陆尔白陪着苏慧在院子里散步。
别墅内突然有电话进来,是王婶接的,说是找陆尔白。
听到王婶喊他,陆尔白很是惊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郑林家别墅的电话,怎么会有人找他?
他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回了大厅去接电话。
“陆尔白?”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陆尔白皱了皱眉头,在想对方是谁的时候,那头已经自我介绍道,“我是陈昭言。”
陆尔白恍然大悟。
陈昭言低笑了一声:“你一定很意外吧。”
“找我什么事?”他直接问道。
陈昭言止住了笑,停顿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大胆地开口央求道:“明天你能不能来接我去上班?我这几天都不方便骑车。”
陆尔白虽是男生,却也知道有些女生来例假的那几天会很不舒服,陈昭言没法骑车上班他能理解,只是她为什么要让他去接呢?
他观察过,景盛花园门口就有个公交车站,有直达市中心的车,下车后往前走几步就能到咖啡馆,车费也就两元钱。这么冷的天,陈昭言若是身体不舒服的话,坐公交车远比坐他的自行车在冷风中受冻来得强。
见他不答,陈昭言有些尴尬,又絮絮叨叨地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让陆尔白去接她,什么她妈要上班啊、早上的公交车少啊、她担心错过站啊之类的。
陆尔白听着,耳边却响起了郑冬至之前问他的话——你知道陈昭言喜欢你吗?
他恍惚了一下,听到陈昭言在另一头紧张地问:“陆尔白,你还在听吗?”
他“啊”了一声,回过神来,瞥了一眼停在院子里的那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一本正经地撒谎道:“我的车坏了。”
“坏了?”陈昭言惊疑地说道。
怕她不相信,他又特意解释了一句:“嗯,回来就掉链子了。”
“哦,这样啊。”
陈昭言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失望,她还想继续说点什么,耳边就只剩下了“嘟嘟”声——电话被挂断了。
陆尔白站在原地,望着被挂断的电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就看到郑冬至倚在楼梯口的栏杆上促狭地对他笑着。
陆尔白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绕过她准备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郑冬至跟了过来,在他身后嘲讽道:“你这个骗子,车明明好好地在外面停着,竟然骗陈昭言说是坏了。”
陆尔白惊讶地回头看她:“你怎么知道是陈昭言?”
他没按免提键,按理说郑冬至就算站在他身旁,也不该听得到陈昭言说的话。
郑冬至瞥了一眼二楼楼梯口挂着的固话机,调皮地对他吐了吐舌头。
楼下在打电话,楼上拿电话机也能听到。
陆尔白心中了然,也懒得跟她计较,推开房门就要进去。
郑冬至堵在门口,朝他伸出手来:“我可以为你保密,不告诉陈昭言你骗她,但是你得给我一点封口费。”
陆尔白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笨蛋,寒假作业借我抄抄啦!”郑冬至急得提醒他,怕书房里的郑林听见,她把声音压得很低。
陆尔白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别人都说郑冬至脑子不好了,她连把柄都没抓到手就学着人要挟人。他之所以撒谎说车坏了,只是不想陈昭言太难堪,郑冬至说不说他都无所谓。
反而……
“如果你不想你哥难过的话,你可以告诉陈昭言。”陆尔白口气轻淡地说道。
一句话噎得郑冬至又一次说不出话来,趁她傻眼之际,陆尔白伸手将她从门口推开,进了屋,当着她的面把门给关上了。
郑冬至站在门外气得直跺脚:“陆尔白,咱们走着瞧!”
怕再次迟到,陆尔白当晚在手机上定了三个闹钟。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来了,匆匆吃完早餐便去咖啡馆上班。
都过了八点,陈昭言还没有来店里,有同事随意地说起她,店长解释说她身体不舒服,今天请假了。
陆尔白在旁边听着,隐约猜到陈昭言请假的具体原因,但没有点破。
女生大多脸皮薄,何况陈昭言还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生。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厚着脸皮让陆尔白载她去上班,结果却被委婉地拒绝了。她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相信陆尔白是真的车坏了,明明昨天他载着她回家时车都还好好的。
可就是因为她不傻,所以遭到拒绝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尔白。即使她看起来比很多女孩都要来得成熟,但这次毕竟是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说喜欢,不如说是欣赏。她曾偷偷观察过陆尔白,觉得这个人就像另一个自己。他们对周遭的一切都表现得很寡淡,都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待着,不爱闹。与其让他们瞎玩,他们宁愿多去看本书,还有他们都喜欢西城男孩。
最关键的一点,陆尔白的颜值也在线,虽然长得没有郑昼景那么精致养眼,却也属于干净清澈型的。他身上有种旁人没有的严肃感,给人一种很稳重踏实的感觉。
说白了,陈昭言就算再怎么早熟,也掩盖不了她是外貌协会一员的事实。
就是因为对陆尔白感兴趣,她才会去咖啡馆做兼职。也因为被陆尔白拒绝了,所以她才会面子上过不去选择了请假,心里却幻想着陆尔白可能会因为她没去上班而担心她的身体。
然而事实上是她想多了。她有没有去上班,对陆尔白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那家咖啡馆的生意本来就清淡,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根本没多大差别,半天下来都不见几个人影。就中午的时候,门口突然拥进来一群女生,看上去不过念初高中的样子,个个叽叽喳喳像百灵鸟。
陆尔白低着头,按部就班地给她们一个个往下点餐。轮到最后一个的时候,他觉得来人的声音很是耳熟。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下眼前的人,果真是郑冬至。她正歪着头冲他笑,嘴里重复道:“我要一杯热巧克力奶和一块黑森林蛋糕。”
她们是群体点餐,最后一个人付钱,而付钱的就是郑冬至。
陆尔白帮她把账单打好,等着她付钱。她却两手一摊,不要脸地说:“我没带钱。”
闻言,陆尔白黑着脸打开收银机,准备把点的东西全部删掉。
郑冬至见状,赶紧拦住他,指着其他几个坐在位子上等待的女生,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尔白哥哥,我特意带朋友过来捧场的,你可不能让我丢脸啊!”
陆尔白最怕听到她叫他“尔白哥哥”,那四个字一出,他就知道准没好事。果然,一旁调咖啡的同事跑来告诉他,前面点的几杯摩卡已经开始做了,不好退了。
陆尔白感到头疼,努力克制住要发火的冲动,让同事继续做,然后拿自己的工资卡出来结了账单。
他每天的工资才五十块钱,郑冬至充个大款就花掉了他五天的工资。
当他把账单交给郑冬至的那一刻,好像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他觉得郑冬至是故意的。
“吃完赶紧走。”没兴趣知道她为什么会来这里,陆尔白面无表情地对她说道。
看到他一副要被气死的样子,郑冬至开心死了。
她高兴地接过账单,对着陆尔白比了个敬礼的手势,说了句:“Yes,sir.”
【2】
饮品做好后,陆尔白端着给郑冬至她们那桌的人送过去。
一见他过来,所有女孩都看他,脸上皆挂着暧昧的笑,一个个跟郑冬至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
他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但莫名地被盯得红了耳朵。
送完东西,他回了收银台,却依旧能感觉到那几道目光在盯着自己,隐约能听到郑冬至跟人议论自己的声音。伴随着那群女孩清脆的笑声,他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原本死气腾腾的咖啡馆因为她们的到来气氛变得活泼了,就连无聊得坐在一旁打瞌睡的店长都被惊醒了,走到柜台边上,一脸羡慕地望着那群青春洋溢的女孩,很是感慨地来了句“年轻真好啊”。
陆尔白无语地扫了店长一眼。
店长八卦地问他:“你是怎么认识那群美术班的女孩的啊?”
他被问得有些茫然。
店长见他这副模样,奇怪地道:“你不知道吗?她们就是我们楼上美术补习班的,好几个人我都认识,经常来这儿补习。”
陆尔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
虽然他一直知道郑冬至的补习班也在市中心,却不知道她就在他们楼上。他刚刚还以为她是故意带人来找他麻烦的。
他不经意地看向郑冬至,发现她也在看自己。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陆尔白来不及躲闪,就看到郑冬至对着他微笑地比了个剪刀手。
他的心跳有一瞬间的漏拍,耳边传来店长恍然大悟的声音:“哦,原来你认识的是这个啊!小子眼光不错啊,这姑娘挺漂亮的。”
陆尔白没有辩驳,他是个不擅长解释的人,而且他与郑冬至的关系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解释得清的。
郑冬至虽然答应了陆尔白吃完就带人走,但实际上她们光吃就吃了一个多小时。陆尔白实在想不通那些女孩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话聊,她们坐了多久,他就被看了多久,也就不舒服了多久。
最后,大概是下午上课的时间要到了,那群人才拿好东西准备离开。
按照服务条例,陆尔白过去给她们开门,顺便说了声:“欢迎再来。”
那群女孩一个个经过他的面前时停了下来,甜甜地道了声——
“尔白哥哥,谢谢你的咖啡。”
“尔白哥哥,谢谢你的蛋糕。”
“尔白哥哥,你真帅。”
“……”
陆尔白头一次遇到这种阵势,一张脸涨得通红,不知如何反应时,郑冬至站到了他的面前,在她叫出那声“尔白哥哥”之前,他终于沉不住气,红着脸问她:“你想干什么?”
郑冬至一脸无辜地耸肩,说:“没想干什么啊!你请我们吃东西,她们谢谢你有什么不对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为什么带人来这儿?”
“我在楼上上课,我哥告诉我,说陈昭言兼职的咖啡馆就在这里,我同学又说这里的蛋糕很好吃,我就过来看看,顺便帮我哥监督一下你跟陈昭言有没有干什么不好的事。不过陈昭言好像没来上班,一定是她知道你骗了她,她好面子不敢来了。”
“你无不无聊?”陆尔白没好气地对她说道,扔下她准备回店里。
郑冬至一把拉住了他,贱兮兮地笑道:“你猜我刚跟同学说了你什么?”
陆尔白知道郑冬至这么问他肯定是没说什么好话,他应该像之前一样不搭理她才对,可是他心里想着要走,脚步却还是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她,没说话。
“我说你是我的男朋友。”郑冬至一本正经地说道。
没想到她会冒出来这么一句,陆尔白的脸瞬间又涨得通红,他恼羞成怒地呵斥了她一句:“你别胡说。”
“嘁,骗你的,还真信。做我男朋友?你想得美!我说你是我哥呢!”郑冬至小人得志似的朝他笑道,然后又想到什么,继续说,“对了,你下班了等我一起回去,我也差不多三点半下课,画板太重了,你帮我拿。”
陆尔白不理她,转身进了店里。
身后传来郑冬至不死心的喊声:“记得等我啊,你要是早走的话,我就告诉你妈。”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的空气。
跟往常一样,三点半一到,陆尔白准时打卡下班,换好衣服从咖啡馆里出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成田美术馆”几个字,脚步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径直走向了附近了公交车站。
郑冬至只说让他等她,但没有说具体时间。想起她每次出其不意地给他惹麻烦,陆尔白后怕地摇了摇头,想着还是少跟她接触为妙。毕竟之前从来不见她带什么画板回家,这会儿突然说起,指不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要害他。
往前走一百米穿过马路,对面就是公交车站。
陆尔白事先不知道陈昭言今天不来上班,因为怕她尴尬,所以他没骑车过来,特意坐了公交车。
他站在站牌下等车,目光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马路对面的咖啡馆。等了一会儿,他故意错过了经过的三辆公交车,却都不见郑冬至的身影。他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果真又被耍了。所以在第四辆公交车到来的时候,他便毫不犹豫地上了车。
因为下雪的缘故,地面很滑,公交车的车速很慢。不过陆尔白并不赶时间,他选了个后面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个旧的MP3,插上耳机听了起来。那个MP3还是之前被郑冬至扔去窗外的那个,他找了很久才找回来,送去书店老板那里修了才可以继续听。光修理的钱都可以在老板那儿直接换台八成新的了,但他没有换。不是说这个MP3有多好,而是买它的时候,陆琪还没去世,这是他爸给他买的。
车慢悠悠地往前行驶了一站,陆尔白听着歌望着窗外,看到路边中午来咖啡馆吃东西的那几个女孩正有说有笑地往前走着,她们的手里都抱着画板。
陆尔白突然想到了郑冬至,神色凛了凛。
因为之前贪玩,老师布置的作业没画完,郑冬至被留在画室要求画完了才能回去。等她画完时,教室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她急急忙忙收拾好东西,抱着厚重的画板跑下楼,去楼下的咖啡馆找陆尔白。结果却被告知陆尔白早就下班了,他都走了有一个小时了。
他竟然敢不等她!
郑冬至气得跺了一下脚,不等陆尔白的同事追问,她转头就跑去马路边拦车,准备像往常一样打车回家。
中午她跟陆尔白说她没带钱完全就是骗她的,因为她最近按时去美术班补课,郑林念在她表现良好,给了她不少零花钱,她就算是天天打车都还能剩下不少。
地上积雪未散,马路上的车辆不多,出租车更是少之又少。
郑冬至搓着手边等车边把陆尔白在心里骂了个百八十遍,才好不容易看到一辆绿色的的士朝她这边驶来。她刚准备伸手,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以为是陆尔白回来找她了,当即气得转过头来,张嘴就要骂,结果一个“你”字刚说完,她就傻眼了。
来人不是陆尔白,而是三个她不认识的男生。
“这不是郑冬至吗?”为首的一个黄头发的男生伸手捏了一下她的手,冷笑道。
郑冬至本能地伸手一把打开那人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警觉地问:“你们是谁?怎么认识我的?想干什么?”
“果然是郑冬至,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都不记得我了,我可是把你记得很清楚呢!拜你所赐,我被你哥打得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你哥郑昼景呢?他不是妹控吗?你们俩不是连体婴吗?”那人恶狠狠地说道。
郑冬至这才想起这人是职高的流氓,之前在街上调戏过她,后来被她哥揍进了医院。
她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刚想逃,那人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拽着她就走。
他们三个男生,她就一个女生,力量悬殊太大,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她才喊了一声“救命”,就被他们用手堵住了嘴巴,直接拽去了咖啡馆旁边的小弄堂。
那儿是个死角,根本无路可逃,那些人把她丢在了地上。
“这次看你哥还怎么来救你!”他们淫笑地朝她逼近。
郑冬至吓得白了脸色,手忙脚乱地在书包里找手机,试图打给她哥求救。可还没等她把号拨出去,那个黄毛就夺走了她的手机,扔到了一旁,动手就要扒她的衣服。
她拼命捂着领口,尖叫着,嘴里骂着:“你给我死开!别碰我!”
“你让我死,我偏不死,有本事你让你哥过来救你啊!他不是挺有能耐吗?让他过来打我呀!”那人贱兮兮地道。
郑冬至伸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刮子,把他打得脸都偏了过去。趁着他愣神之际,她又踹了他一脚,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外跑,可另外两个人拦住了她。
“让开,你们都给我让开!”她厉声道。
那两个人不让,伸手朝她抓了过来。
正当她绝望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郑冬至!”
陆尔白一脸焦急地出现在巷子口,满头大汗地朝她喊道,手里还握着她掉在路上的画板。
郑冬至看到他,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救星。她一边拼命地踹着抓自己的人,一边激动地朝陆尔白喊:“尔白哥哥,快救我!”
陆尔白真心觉得她这声“尔白哥哥”有毒。
【3】
陆尔白平素都不跟人动手的,之前郑昼景带人揍他,他都没还手,每次都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弱鸡。
但有句话叫“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陆尔白自然不是病猫。
他爷爷是退役老兵,会点武术,身手不错。小时候,苏慧跟陆琪忙着上班,没空带孩子,陆尔白就被寄养在爷爷家。
陆爷爷带孙子就跟过去打仗时带兵似的,每天天没亮就把人给叫醒了。陆尔白小小年纪就被训着蹲马步、练拳、耍大刀。
几年待下来,他虽不能飞檐走壁,但打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这小身板还跑来英雄救美!”那黄毛见到陆尔白,看他斯斯文文的,又挺瘦,以为是个送死的,顿时不屑地嗤鼻道。
他走了出来,站在陆尔白面前,还没伸出手来,就被陆尔白一脚踹飞了出去。
郑冬至本来还在喊,看到这一幕,惊得都忘了挣扎。
另外两个抓着她手臂的人也都吓呆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陆尔白拎着画板就朝着他们打了过去。
陆尔白轻轻松松没几下,就把那三个人揍得满地打滚哭爹喊娘。
顾不得理会他们,他回头去看郑冬至,发现她的大衣外套早就被扒掉了,身上就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脖子裸露着,皮肤青紫一片,头发凌乱,瑟瑟发抖地站在一旁,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看着他的眼睛里却满满的都是光。
陆尔白的眼神冷了一下,朝她走过去,脱下身上的羽绒服披在了她的身上,再细心地帮她拉好拉链,然后抬眼定定地看着她问:“没事吧?”
郑冬至用力地摇头,虽然眼泪还没擦干,但她还是兴奋得一把抱住陆尔白,激动地道:“陆尔白你刚才太帅了!”
看她那粗线条的样子,陆尔白想,她应该是没事了。
郑冬至紧紧地抱着陆尔白,整个人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忘了松开。
此刻的她就像只小狗,不停地拿脑袋蹭着陆尔白的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骂陆尔白坏,不等她就走了,一会儿又说陆尔白回来找她真好。
陆尔白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抱着,两个人的心房由远而近,他能感觉到她的眼泪落在自己脸上的冰凉,也能感觉到她胸口贴着自己的温暖。
之前在马路边捡到她遗失的画板,四处找不到她的恐慌渐渐消失了,那颗因害怕而剧烈跳动的心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内心涌出一股冲动,他突然想要抱抱她。
他缓缓抬起手来,在指尖触及她脊背的瞬间却又停了下来。他垂下手臂,闭上眼,再睁开,之前迷离的双眸又恢复了以往的清明。
“回家吧。”他说。
他推开了她,转身去捡她被扔在地上的外套跟书包,以及那部被摔坏的手机。
之前在地上打滚的三个人早趁他们不注意开溜了。
陆尔白扶着郑冬至出了小巷,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郑冬至这副惨样实在不适合坐人多的公交车,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他怎么她了。
上车后,郑冬至依旧像刚才那样抱着他的手臂不放,脑袋也往他身上蹭。
陆尔白被她蹭得很不自在,伸手把她靠在自己肩上的脑袋扶正,红着耳朵道:“郑冬至,你别这样。”
“别怎么样啊?”郑冬至不明白。
“你靠我太近了,你能不抱我吗?”陆尔白有些难以启齿地说。
“这有什么,我平时都是这么抱我哥的。”郑冬至不以为意地继续往他身上黏。
他的羽绒服给她穿了,他这会儿身上就穿着一件薄衬衫。她是怕他冷,所以才一直靠着他的。
为了凸显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陆尔白的身上给他取暖,嘴里嚷嚷道:“你别老推我啊,让我给你暖暖。”
瞧她这话说得,连开车的师傅听了都觉得脸红,笑呵呵地来了一句:“现在的小年青哦!”
陆尔白就更别说了,早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好不容易挨到了家,一到郑家别墅门口,陆尔白就急着下了车,郑冬至抓着他的衣角跟了下来。
听到汽笛声,苏慧慌慌张张地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是他们俩回来了,立刻松了口气,板着脸问陆尔白:“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不是说三点半下班吗?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打你的电话也打不通,你这孩子怎么这样!”
苏慧骂完才注意到陆尔白身上就穿着一件衬衫,外套在郑冬至身上,郑冬至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
她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陆尔白不说,郑冬至急着帮他解释,把自己被欺负,陆尔白救她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跟苏慧说了一遍。
当然,她没有提让陆尔白等她,但陆尔白先走的事。不然苏慧知道的话,肯定心里会过意不去,又不知道要怎么说陆尔白了。
郑冬至虽然任性又爱耍小性子,但本性不坏,谁对她好,她都记得。
苏慧听完,吓得花容失色,心有余悸地对儿子道:“你怎么不报警就冲进去了?万一他们人多你打不过怎么办?万一人家身上带了刀呢?你这孩子,让我怎么说你好。以后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先报警,知道吗?”
听到陆尔白简短地应了声,苏慧这才作罢,催促他们赶紧进屋,外面冷。
两个人先各自回房拿衣服洗了个澡,然后才下了楼。正好郑林也从厂里回来了,王婶端着饭菜上桌,招呼大家吃饭。
饭桌上,苏慧把郑冬至遇袭的事跟郑林说了一遍,郑林听罢,气得当场拍了桌子,要去找对方的家长算账。
之前郑昼景把人揍进了医院,他还觉得是自己儿子不对,下手不知轻重,赔了不少钱给人家。可现在看来,那孩子被打也是活该。他父母拿了钱,他却不知悔改又来欺负他的女儿,那他的钱不就是白给了吗?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郑林越想越生气,最后连饭都不吃了,直接上楼找到对方家长的电话拨了过去。
结果那家人竟然反咬他们一口,说要告陆尔白把他们儿子又给打伤了。
郑林倒也不怕,宁愿花钱请律师,也不愿再把钱给这样的人,他直接把这事交给律师去处理了。
不过这场官司一直都没有开庭。
【4】
年关将至,郑林要忙的事情很多。厂里的工人等着发工资,新购置的材料钱也等着给,几个合作商拖欠的货款一直没收到,最近他天天都往外地跑,四处催债要钱,忙得都不着家。
所幸家里有王婶照应着,不用他操多少心。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那双儿女,每天都要跟苏慧打电话询问一番。
郑冬至还好,自从上次被陆尔白救了之后,她就彻底黏上了人家。每天起得很早,跟着陆尔白一起去上班,先在咖啡馆里坐着,然后等到点了,就去楼上的美术馆画画,下午再跟陆尔白一起回家。
陆尔白都是骑自行车上下班,苏慧怕郑冬至坐他的车冷,让她坐司机的车。她不愿意,嚷道:“尔白哥哥都不怕冷,我也不怕,我就是要跟尔白哥哥一起走。”
这话听得苏慧内心很是纠结,她既高兴郑冬至愿意接受陆尔白进入这个家,却又担心儿子跟郑冬至在一起,又像上次一样遇到恶人,出什么事。她可就陆尔白这么一个儿子。当然,这些自私的话苏慧只能藏在心里,又不好说出来。
比起苏慧,陆尔白则表现得很坦然。反正郑冬至早上起得来,他就载她,起不来,他就走了。至于下午,郑冬至似乎早就知道他的心思,总是在他下班之前就已经坐在他店里了。
苏慧说这意味着郑冬至接受陆尔白是郑家的人了,但陆尔白知道,郑冬至会这么黏他,纯粹就是为了给她哥盯梢,不让陈昭言再来缠着他罢了。
陆尔白看破但不点破她,有郑冬至这块挡箭牌在,总比他撒谎骗陈昭言车坏了来得强,毕竟他又不可能天天车都坏。
他是无所谓,可陈昭言却被气得不轻。
她在家休息了两天之后再去咖啡馆上班,就看到陆尔白天天载着郑冬至同进同出。
郑冬至都快把他们咖啡馆当成饭馆了,早上坐一会儿,中午来吃个蛋糕当午饭,下午又来。来就来吧,她还一直对着陆尔白叫“尔白哥哥”,听着陈昭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郑冬至,那丫头什么个性她再清楚不过了,怎么可能真的把陆尔白当哥哥,分明就是故意恶心她来着。
陆尔白已经对郑冬至的那声“尔白哥哥”免疫了,一开始听到他还会头皮发麻,现在基本上可以做到无动于衷了。
倒是店长很是激动,偷问陆尔白到底是亲哥哥啊还是情哥哥啊。对此,陆尔白总是以冷眼回赠他。
什么都不是,很快店长就知道了,因为郑冬至的亲哥哥来了。
郑昼景原本跟朋友们在公寓里打游戏打得挺热乎的,突然有人跑过来告诉他郑冬至被陈恺欺负了,他气得当场摔了游戏手柄,带着人就去找陈恺算账。
陈恺就是上次带人围堵郑冬至的黄毛。
之前郑林怕儿子又惹事,让郑冬至不要跟她哥讲被欺负了的事,郑冬至就真的没说。要不是陈恺不识相,在路边摊吃烧烤的时候不小心跟朋友说漏了嘴,被郑昼景的朋友听到,不然郑昼景都不知道这事。
郑昼景带着他的那帮兄弟去了陈恺常活动的几个地方堵人,那陈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在郑昼景找到他之前,就匆匆买了张火车票,躲去了他外地的亲戚家。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陈恺的家在D市,郑昼景也不怕他不回来。他先带人把陈恺的两个小弟痛扁了一顿,给陈恺一个下马威,然后又带着人去成田美术馆看妹妹。
他觉得挺对不起郑冬至的,以前郑冬至有什么事他都是第一个知道。她被欺负,他都是率先出来给她出头,但这次冬至差点都被那个了,竟然什么也没跟他说。
一定是他这阵子只知道跟朋友厮混,讨好陈昭言,疏忽了她,所以她跟他没以前那么亲了,受了委屈也不告诉他。
想到这儿,郑昼景就十分内疚,觉得自己太浑蛋了,恨不得立刻跑到郑冬至的面前跪下来,抱着她纤细的小腿认错,说“都是哥不好,哥见色忘义,冬至你打我吧、骂我吧”。
当然,这些都是郑昼景一个人在瞎揣测,事实上郑冬至不仅没有生他的气,反而还一直为他的幸福着想,拼命阻止她未来的“嫂嫂”勾搭别人。
郑昼景带着人到美术馆的时候才一点多,离郑冬至下课的时间还早。他让朋友先在楼下等着,自己上了二楼去美术教室找郑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