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皓月当空,夜色幽深。
韦府后院一面镜湖,湖旁两棵垂柳。树下摆了酒菜,身着华贵锦衣的男子正对湖独酌。
菜是好菜,清淡可口,酒是佳肴,绵香醇厚。
微风吹拂,湖水泛起银白的光晕,一层一层,似是无数条银鱼在水面闪动跳跃。长长的柳枝低垂下来,搅起涟漪无数。
月影西移,照出男子俊美无双的容颜。韦昕斟满了酒朗声道:“月色清幽,兄台已站立多时,不妨坐下同饮几杯?”
黑衣人静静地立在他身后,半晌,悠悠吐出一口气,“首辅大人好气度,好兴致。”
韦昕起身浅笑,“兄台好功夫,府中一百二十名侍卫,二十四道机关都拦不住兄台。若非人影晃动,下官还真不知兄台已应约而来。”
黑衣人恍然大悟,是影子将他暴露出来。方才他差点以为面前气定神闲的首辅大人是位深藏不漏的高手。他定定神,问:“孟大人前日在诸城遇袭,至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不知大人有何高见?”
“孟大人温良俭朴克己奉公,极受郾城百姓爱戴,如今遭此不测,下官已命人速将凶手捉拿归案,尽快审理,还孟大人一个公道。”
黑衣人不理他的官腔,冷冷道:“上次所说之事,务必请大人成全,否则下次府上的侍卫就不单单昏迷而已,大人您也不会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了。”
韦昕微微一笑,“是吗?”手起杯落,满地酒香。
立时,柳树上落下一张大网,堪堪向黑衣人罩来,黑衣人矮身就地一滚,却见身前四个侍卫拦住了他的去路。
电光火石之际,黑衣人左手将斗笠掷出,阻了大网下落之势,右手甩出数枚暗器。趁侍卫躲闪,他纵身往树梢而去。树上突又现出两个身影,举剑朝他挥来。黑衣人并不应战,猛转身朝围墙飞去,身姿飘逸,翩若惊鸿,宛如游龙。
青梧候在墙外已有多时,见黑衣人出来,左手捏个剑诀,右手长剑挺出,剑走龙蛇,白光如虹,直奔黑衣人面门。黑衣人闪身避开,脚下顺势施展开追风逐花步,往巷底纵去。青梧紧随其后,寸步不离。不料斜地里又出来一名黑衣人,阻住了青梧去路。青梧身势只缓了一下,两名黑衣人均已消失不见。
“……那人轻功很高,应敌经验却是不足……他的同伴功夫似是更高些。”青梧跪在厅堂外,半晌才听到头顶的声音问:“你可看清他的模样?”
他的模样?青梧眼前出现一双亮如曜石却沉静如水的眼睛,纵是皎皎月色也遮掩不了那双眼眸的光华。他低声道:“回禀大人,他的斗笠虽除,脸上仍是蒙着纱,只看到一双眼睛,很是夺目。”
韦昕眯了眯眼,不记得印象里有谁长着一双闪亮的眼眸。
“爱卿昨晚受惊了。”景德帝闲闲地啜着雪山红芒,随手落下一子。
皇上的消息还真是灵通,韦昕挑了挑眉,“皇上可是替微臣担心?若微臣如杨尚书一般高风亮节,就不会屡屡令皇上牵挂了。”
世人皆知首辅大人卖官鬻爵,搜刮民脂,却无人知晓,他搜刮的这些钱财分文不少地进了国库。
景德帝把玩着棋子,意味深长地笑,“爱卿是怨朕?”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担心公事忙碌冷落了杨家千金。”
景德帝听出来,他对自己赐婚之事还是心有不满,遂叹道:“朕花了五年时间始终看不透杨重运,只得委屈爱卿……无论怎样,爱卿有艳福。”
“即便是艳绝天下,只要姓杨,微臣就毫无兴趣。”韦昕明白皇上意图,可查清杨重运底细的方法很多,他终究不愿身边有个自己厌恶的女子。想到此,韦昕心里烦乱,伸手搅了棋局。
他的手修长白皙,指甲干净且平整,根处有些微红色,似是蔻丹残痕。景德帝不禁一动,打量起面前之人,原本风流倜傥的韦昕身穿大红绣锦鸡补子朝服,头戴黑色乌纱帽,愈发显得面如冠玉目如朗星。
韦昕避开他的注视,起身立于亭边。御花园里,菊花开得正盛,团团簇簇,五彩斑斓,他深吸一口气,馥郁的芳香立时盈满胸襟,淡去了方才的不快。
雁叫声声,打破了此时的静寂,景德帝望着蔚蓝天际上的两行大雁低叹:“又是秋日,也不知今冬该如何度过。”
多年战乱致使国库空虚,自他登基之日起,就为银两犯愁。尤其,中原地区连接两年大涝,农田几无收成。秋日尚有野菜杂粮以充饥,到了冬日,数万灾民将如何应付?边关将士的冬衣粮草又自何而来?
境内流寇骚乱不止,境外强敌虎视眈眈,他却连士兵的补给都无法筹措。
暖暖的秋阳照在景德帝清瘦的脸上,也照出他眼底因疲倦而生出的青色。
韦昕嘴角漾起浅笑,“皇上切莫心急,微臣会想办法,这佞臣之名可不是白担的。”
一丝柔和在景德帝脸上闪过,转瞬消失,他闲淡地起身,“近来朕闲着无事听了些江湖野史,爱卿可听说过南宫世家?”
“南宫世家?!”韦昕微微一愣。
景德帝点头,“三十年前,江湖传言南宫家有当年楚云天的藏宝图。南宫家为此祖屋被烧,全家五百余口人除去南宫诚外,尽都丧身大火之中。”
韦昕问:“皇上相信宝藏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