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们已经行走在地狱,但是除了继续向前走,我们别无他法。
文明的本质其实是一场掠夺,我们生来就需要去构筑文明,我们也会最终因此而葬送了自己,但是除了继续在冰冷而残酷的时间长河中前行,我们真的别无他法。
在这样的雄壮而悲凉的野心下,亚瑟的一根弦总是紧绷着,他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断掉,就这样几近麻木地前进着,所以他并没有时间去理会青春期少女的那些小情绪。
今天,亚瑟又看到安琪拉在窗边发呆,她在左手边的木质圆凳上摆了一盘樱桃奶油蛋糕,娇小可爱的蛋糕跟我的骨瓷餐具很搭。蛋糕边是半杯卡布奇诺,并没有冒热气,大概已经在这边坐了好久了吧。
“呐,你听说过世界的尽头嘛?”安琪拉扭过头看着我,她的目光流转之间有一种让人脏为之漏跳一拍的魔力,魅力,大概就是这样的东西。
“那是什么?一个确切的地方,还是一种感觉呢?”
“有意思的回答,世界真的有尽头嘛?一般人不是应该这么回答的么?”
“不,你错了,我们的世界,是可能终结的哦,当然,从宏观意义上来说,这个世界确实是无休无止的,就以目前的科技探索来看,的确是这样的,但万事万物的运转,向来无情,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这些话讲的是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
很奇怪,这样具有东方神秘韵味的话从一个金发蓝眼睛的西方人口中讲出来,从有着一种浓重的违和感。
“你刚才讲的四个音节的话,亚瑟,我很喜欢里面的韵味,虽然我并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听起来挺神秘的。”安琪拉歪着头,眯着眼睛对亚瑟说。
听到这些话,顾海辰心里某处却仿佛被重重敲击了一下,这些话,是他曾经告诉过马可波罗的,就在他们前往废都朝歌的旅途中,他们谈论了许多事情,包括东方玄之又玄的道教文化。
他内心一震,觉得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找理由跟着亚瑟,然后疯狂暗示他去找马可波罗,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哦,这是古代中国玄学文化的一部分,我其实想要告诉你的是,这个世界有没有尽头,其实并不重要,而你的生命是有尽头的,你只要明白着一点就可以了。”
悠扬的巴赫(G大调第一大提琴组曲)前奏曲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巴赫的音乐总有一种微妙的平衡感,这种复杂的旋律充满了建筑感。
听着这样的声音,这些音符开始在亚瑟的大脑中构建出一个精致的闹钟,然后小鸟从虚拟的闹钟里弹出来,它拥有如同火焰一般的光泽,它耐烦的说,“要迟到了哦!”当然,这些景象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中。
于是,亚瑟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就快步朝门外走去,我并没有时间去照顾青春期少女的胡思乱想,只是处理日常琐碎的事情就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了,他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既然上了轨道就需要燃烧我们所有合伙人的青春和热情去推动它继续前行,他再也无法回到过去,假装自己还是一个可以抛下一切,自顾自奔跑的追风少年。
亚瑟承担了许多责任,因此也无法轻易地给自己放一个假,去到任意一个他想去的地方,虽然大洪水过后的世界,众多绮丽诡谲的风景已经被吞噬殆尽,对于这些没有经历过、触摸过那些美景的孩子们来说,所谓世界的尽头可能是新纽约尽头的那片望不到边际的海岸线,如果可以称之为海岸线的话。
而那条望不到尽头的海岸线其实并非真实的尽头,他曾经在影像资料片里看到过红日初升,其道大光的瑰丽场景,他也绝不认同那一条青灰色的充满突起和凹陷的墙壁是海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