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让我们的视线转向正从城北向南压来的朝廷官军主力。
总算看到孙坚从城中升起三股烽火的扬州刺史臧旻,立即下令全军出击,随后便亲自擂鼓为全军打气。在一片隆隆战鼓声中,丹阳太守陈夤对着手下的兵卒大喊:
“我丹阳兵为天下第一精兵!当年李陵率五千丹阳勇士,曾在漠北抗击八万匈奴精锐,吓得单于不敢进逼!就在不久前的建宁二年,我两千丹阳兵大破山越贼万人,震动江东!今日对面越贼区区三千余人,有何惧哉!”
“无所惧!”丹阳兵卒声势震天,开始在陈太守的带领下向山阴城头有序慢跑,如同移动的戟林刀山,向王獒所部压来。陈夤身披重甲,带着两百重骑带头冲锋,宛若一股黑旋风扫过大地。丹阳兵侧翼,吴郡太守张绍也带着吴兵开始向前移动,但速度则稍显迟缓。张绍的如意算盘是:等到前面的硬骨头全给丹阳兵啃光了,吴兵再来收拾残局,这样才能将吴人的伤亡降至最低。不管怎么说,丹阳军投入此战的兵力是明显超过吴兵的,因此也应当多承担些责任。具体而言,丹阳军在城外有骑兵二百、长戟手八百、执刀手三百、弓弩手六百,而吴兵只有执刀手四百、长戟手二百,而另外的执刀手一百与弓弩手三百则早已都调拨给了山阴城内的孙坚。
率先冲锋在前的陈夤的重甲骑兵,率先遭遇到了王獒所属的八十轻骑兵。要是凭硬拼,八十轻骑显然不是两百重骑的对手。不过,越军骑兵却并不愚蠢,在马上接敌之前突然分成左右两部,绕到重骑兵的侧后,开始向跟随在后面的丹阳步兵放箭。这样的战术策略自然就陷陈夤进入了两难境地:若他回马去驱散这些讨厌的骑射兵,自己的整个冲锋队形就会被打乱,而重骑兵的转向能力本来就不如轻骑兵;而如果他听任这些敌骑不管,后者就能有效阻滞丹阳军轻步兵的跟进,并使得前出的官军骑兵陷入越军重围而得不到后续友军的及时支援。
战场经验丰富的陈夤示意骑兵队放慢马速,进入慢跑,以便控制骑兵与步兵之间的间距。他自信他背后的步兵有能力自行解决这些不自量力的越军骑兵。
八十越军骑兵开始向身后的丹阳兵反身射箭。丹阳兵一边手举盾牌抵挡,一边依然在维持原有的跑速,个别被射倒的士兵根本就没有影响全军前进的步伐。其中,六百弓弩手在军曹的指挥下全力向队伍前列狂奔,终于占据了阵线的第一列,并分成了前后两排。就在这八十名敌军骑手在重新搭箭的那一刹那,丹阳弓弩手中的第一排便向其倾泻出了三百支弩箭。但见八十骑兵只剩下二十骑还留在马背上,余下均中箭落地而亡。还活着的二十骑刚想逃走,却立即被丹阳弓弩兵第二排射来的三百支弩箭所覆盖。须臾之间,越军已经失去了所有骑兵。
陈夤回头瞄了一眼失去主人向四下狂奔的敌军战马,轻蔑地笑了笑,开始挥动令旗,命令后军弓弩手加快奔跑速度。同时,他继续控制骑兵队的速度,不让自己过于前出。
越军方面,眼见失去骑兵的王獒开始命令长戟兵结阵,试图用戟林压制官军重骑兵的冲锋。但陈夤马上看破了对方的计策,挥动令旗将两百骑兵分成左右两部,让气喘吁吁地跑上来的丹阳弓弩手面对敌军的长戟阵。不久后,六百支弩箭密密射向戟林,越军队列中一片惨叫。王獒愤怒地命令自己的弓箭手立即进行还击。但是越军缺少机械结构精致的弩机,所用的弓的材质也彼此不一,射出的箭有的飞高、有的飞低,对强悍的丹阳兵来说只是隔靴搔痒而已。等到丹阳兵第二波六百支弩箭射来后,越军弓箭手便无法再进行像样的还击了。
一边观战的陈夤发现越军的戟林已经七歪八倒,知道冲锋的机会已经到了。他挥动令旗,命令对面的一支数目约一百的重骑兵开始从敌军阵右翼进行佯攻。王獒慌忙命令手下将戟头右转,由此忽略了左翼的防护。与此同时,陈夤亲自率领左边的一百骑兵,以最快的马速扑向了王獒军的左翼。
陈夤所率领的骑兵,装备的主战兵器叫“槊”(读“硕”)。这是一种加长版本的矛,且头部尖刃部分特别长,由八个侧面构成,每个侧面均有破甲棱。槊头用精钢打造,槊杆用上等硬木制造。在执蒴骑兵全力冲锋时,全人全马的冲击力都会集中在锋利的蒴头上,这就使得蒴头的力量几乎可以穿透一切厚甲。而比起就连马屁股都用玄甲片包裹起来的官军重骑兵而言,越军兵卒的甲胄质量可谓非常低劣:三分之二穿的是皮甲与石甲,只有三分之一有铁甲,且穿铁甲者大多也披挂不全。因此,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胜负了然的战斗。
陈夤的蒴头从一个山越人首领愤怒的嘴里轻松地插了进去,从其颈后顺溜地钻出,将其整个身体都凌空挑起。他身后的骑兵则挥着环首刀向那倒霉的山越人的头颈处砍下,以防止被穿在陈夤之蒴头上的敌尸阻碍其继续杀敌。但因为刀砍的位置偏下了一点,所以留在陈夤蒴头上的,不止是那山越人的首级,还有他锁骨以上的所有部位,甚至还牵带着一段垂荡着的食道与气管。陈夤也不管这些细节,红了眼继续刺杀。被四溅的鲜血弄得杀意大起的其余丹阳骑兵,包括本来在敌军右翼执行佯攻任务的另外一百骑兵,也全部加入了这场疯狂的屠戮。
而对于越军来说,骑兵的冲击只是噩梦的开始。现在轮到丹阳步兵的戟林来收割生命了。长戟手一千、执刀手五百、弓弩手六百所组成的步兵方阵这时候开始接敌了!但见丹阳人的长戟手努力吸引住越军参与戟手的注意力,勾缠住后者的戟头,而丹阳的执刀手则趁机猫腰冲上前去攻击越军下盘,用颀长雪亮的环首刀去劈断他们的腰部与腿部。一个倒霉的越兵被锋利的长刀齐齐腰斩,只剩下上半个身子,拖着肠子在地上惨嚎,留着另外半截身子倒伏在地上,向远处喷射着热腾腾的血。侥幸逃出刀、戟、蒴所构成的杀戮场的越军,则又在脱离军阵后被精准飞来的弩箭索命。不久后,越军的阵线开始奔溃了,残兵开始向吴郡太守张绍所在兵马的方向狂奔。
张绍哈哈大笑。他刚才目测了一下,刚才三千多越军,被杀的大约有一半,而向他逃过来的也有一半。消灭这一半溃军,应当不在吴军话下——这也就等于说,吴军可以以非常小的代价获得与丹阳军差不多的斩首数量,向洛阳朝廷邀功。得意洋洋的他开始挥动令旗,命令属下的步兵迎着溃兵的方向开始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