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吴帝国前传

慕容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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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枯骨慑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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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舫兄妹被带到孙坚面前时,依然面如死灰,一幅生无可恋相。王舫冷冷地对孙坚说道:“我等兄妹只求速死,求孙司马成全!”

孙坚摇摇头:“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凡事喜欢探个究竟。求生怕死乃是人之本性,你既然知道我未必会杀你,应当磕头饶命才对,如今却一心求死,必定另有隐情。你且告诉我,为何通贼对抗官军,又为何对匪贼如此死心塌地!”

这时候王舫的妹妹却突然孙坚笑了起来,笑容阴森森的,嘴里说的话则更令孙坚无法理解:“三生三世追前缘,报得王恩落桃花”。

“什么王恩,谁的王恩?”孙坚指着那女子问道。

那女子神神叨叨地回道:“大汉气数已尽,已呈油尽灯枯之态。当今越王是从轩辕黄帝战蚩尤的时候就出生的,看尽历朝更迭,一直活到今天。他身接天地之气,哪里是汉天子的凡胎肉身可比。现在越王顺应天命,带领越民复国抗汉,灭汉只在须臾。小女子受过越王宠信,故而已通天意,看淡生死。若现在孙司马就斩了小女子,便可以将小女子阳寿四十年转给越王,保我越国永昌。速速动手!”

孙坚终于听明白了。事先他虽已经知晓许氏父子利用邪说歪教蛊惑民众之事,但多少还有点将信将疑。今天他才算是真正领教了越王是如何操控愚夫愚妇之心智的。不过,还有一事,孙坚需要再问个清楚。

“那么,王舫真是你哥哥?你又叫什么名字?你一介女流来参加诈降干什么?”

那女子回道:“王舫当然是我哥哥,越王的子民彼此都是兄弟姐妹。邪儒说‘亲亲’,越民则讲‘兼爱’,不以姓氏分亲疏(注:‘兼爱’本是墨家口号,被许氏父子篡改后利用)。小女子名为许桃花,这可是王姓,因为被越王宠信过的女子都改姓‘许’了。这次陪王哥哥来山阴,本来的谋略便是诱官军开城后再由小女子色诱官军首领,使其失去戒备,王哥哥则伺机从城内起事……”

孙坚听得耳朵都竖起来了。这个叫许桃花的女子果然心智低下,竟然在没有被孙坚拷问的情况下,就主动供出了匪贼的作战计划!如果匪贼都如此愚蠢,越地何愁不平!

不过,这时候王舫开始不老实了。他发现许桃花舌头太长,开始冲上去掐她的脖子,试图灭口。一边在陪审的祖茂哪里会给他机会,一拳就将打倒,然后用布头将其嘴堵得严严实实,双手也给反绑了起来。

受到突然惊吓的许桃花瘫倒在地,指着王舫说:“奇怪,哥哥为何这样对妹妹?”

无法说话的王舫嘴里“呜呜”作响,对着她挤眉弄眼,意思是不要乱说话。但许桃花看来实在是太笨,瞪大眼睛打量着王舫,皱着眉头思索,还是不解其意。突然,她眼睛一亮,指着王舫说:“哥哥是不是想告诉这些官军,等一下城外颜虎将军与王獒将军率领的三千五百越军精锐一到,这些狗官军就会伏尸遍野呢?”

王舫气得几乎翻了白眼,孙坚听了则乐得差点蹦了起来。许桃花的供词,证明他的整个诱兵方略都是对的,快要上钩的敌军就在附近,而且领军的就有“会稽三兽”中的两兽:被越王封为“大将军”的颜虎与被其封为“忠夷将军”的王獒。若官军真能在此战后歼灭此股敌军,越贼势力必将遭重挫,而他孙文台离与吴甄的姻缘也会便更近一步。孙坚决定趁热打铁,继续从许桃花嘴中套问更多情报:

“这三千五百人,山越人多少,汉人多少,步兵多少,骑兵又有多少?”

但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孙坚就有点后悔了。此问之用意实在太明显了,许桃花再愚蠢也不会听不出这是在诱供吧?

果然,许桃花犹豫了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莫非要给我军设圈套?”

孙坚一时语塞。祖茂灵机一动,马上换了个问法:

“许妹妹啊,你误会了。孙司马的意思是:城内四百人根本不可能守住山阴,他其实更想投奔越王谋个新的前程。但是城里的有些兵卒死脑筋,还想愚忠汉庭,因此,孙司马只是想告诉众人目下越军真实实力,以使得众人放弃抵抗念头。从此我们共保大越,岂不美哉?”

“有理!”许桃花将头用力地点点,转向孙坚说道:“孙司马,你投越后我就叫你孙哥哥!你马上告诉弟兄们,只要调转刀戈报效大越,从此我们共享富贵!否则,城外一百骑兵加三千四百步兵绝对不是好惹的!对了,步兵中一半是山越人,山越人一个顶三个汉兵,这恐怕是尽人皆知吧?”

孙坚大喜。许桃花的确是蠢得可爱,太可爱了。

王舫眼睛一翻,气得背过气去了。祖茂和旁边一起听审的几个吴兵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孙坚本想保持淡定,但心里也实在绝对好笑,憋不住加入了笑团。许桃花再次疑惑了。这些人干嘛笑呢?

女人天生对表情里的潜台词敏感。即使是愚笨的许桃花,也读出了这些官军笑声中的嘲讽与轻蔑。她隐隐觉得自己被骗了。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许桃花突然像一头母兽一样咆哮起来:“狗官军!骗老娘,不得好死!快斩了老娘!不要再问话……”

她还没骂完,就被祖茂一拳击晕,瘫倒在地。

祖茂摸摸许桃花的头发,捏捏她粉嫩的脸蛋,嘴里喃喃而语:“匪贼怎么会派这么蠢的女人来做这么危险的事?”

孙坚笑笑:“危险的事情么,总得让忠诚的人来执行,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忠诚与智慧很难兼得啊……”

祖茂听了,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个问题:你孙文台脑子这么灵,你对大汉到底是真忠还是假忠?但他看看正在一边观审的几个吴兵,知道这个问题是不适合当着下人的面问的。于是,他指着在一边也已经被昏过去的王舫,换了一个问题问孙坚:

“这个王舫非常死硬,还要审吗?实在没办法就斩了他吧!”

孙坚摇摇头:“我要他活,而且要他降!否则,后面的文章就不好做了。祖茂,将其弄醒,我们再审!”

祖茂一边嘟囔着:“这么死硬,怎么叫他降啊”,一边将王舫踢醒。而在此之前,孙坚则吩咐别人将已然昏过去的许桃花移出王舫视线藏好,不让二人再有机会交流。

王舫睁开了眼睛,祖茂则挖出了塞在他嘴里的布球。王舫大口喘着气,对孙、祖说道:“事已至此……我……我王舫无话可说……斩了我吧……”

“不急不急!”孙坚摆摆手。“王兄弟至少挑明一件事再上黄泉路也不迟!”

“什么事?军情全被那个婆娘泄露了!”王舫没好气地答道。

“你本是会稽官军?”

“对!”

“为何要参加反贼?难道你也相信越王是蚩尤战皇帝的时候就出生的吗?”

“这个倒不信。那越王也就五十来岁的样子。”

孙坚点点头。看来王舫脑子没坏。这样的人参加反贼,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他继续问道:“你既不相信妖道,为何还要与朝廷为敌?”

“为报恩!”

“哦?三生三世之前的吗?”祖茂怪笑着插嘴。

“不,就是今生今世的事情!”王舫很严肃地回答:“三年前我在会稽行猎时被群狼攻击,后被‘会稽三兽’之一王獒所救。不过那时许氏父子还没有起事,王獒也只是一个绿林豪杰而已,尚未反叛朝廷。王獒自小会狼语,见我难敌群狼,须臾之间就喝退群狼,我才得以苟活。从此,我便与他结拜兄弟,他要我做什么我也就做什么!”

孙坚点点头:“被人搭救了性命,终生报答也不为过,但为何要一起反对朝廷呢?你本就是官军,又怎么好意思谋害上峰引贼入室呢?”

“呸!”王舫恶狠狠地回道:“像徐圭这样的狗官也配作我们上峰!平时他就对自己的几百部曲问寒问暖,对我们这些外人视若刍狗。与不愿缴粮的山越人有冲突,我们都带头冲锋,死了弟兄,抚恤金却都被狗官冒领。帮我想明白这一切的是王獒。他有一半山越人的血统,会说山越话。王獒说得对,山越人不是我们汉人的敌人,我们共同的敌人是汉朝的狗官。越地的汉人与山越人应当拧成一股绳,杀掉徐圭,自创太平越国。”

孙坚摇摇头:“徐圭或许是狗官,但并非天下州郡官员都如此不堪。会稽形势糜烂如此,你们应当设法知会扬州刺史臧旻大人知晓。依孙某人所见,臧大人的确是一个清官。他在吴郡做太守的时候,官声非常不错,你们就在浙江以东,怎会不知?”

王舫叹口气:“臧大人或许早知道徐圭的恶行了,但是徐圭背后有朝廷阉党的支持,臧大人动不了啊!”

孙坚点点头,这话王舫恐怕没有说错。原来东汉“党锢”之后,阉逆迫害忠良变本加厉。臧旻与李膺、陈藩等被迫害的士人虽然没有直接交往,但毕竟意见相近,更需要在非常时刻谨言慎行,不留给洛阳的阉党以口实,哪里还敢主动上书弹劾作为阉党红人的徐圭?不过,在孙坚看来,即使朝政如此不堪,造反总是愚蠢的,因为这无疑是以卵击石。他继续劝诱王舫:

“你看看,王兄弟:徐圭已经被杀,你们会稽百姓的仇也报了。臧旻大人目前指挥扬州剿贼全局,事情平定后想必朝廷不会再犯糊涂,复派一个新的狗官来祸害地方。你若此时归降,前面的事情或可一笔勾销,你还可以被朝廷重新收编。若执意跟着反贼闹下去的嘛……呵呵,你想想,一个会稽郡中的几个县又怎么可能对抗整个汉庭?恐怕连整个扬州都对抗不了吧!前汉的吴王刘濞厉害不厉害?纠结七王反叛,最后还不是被景帝陛下给灭了?你们今日的实力,可及当年刘濞之十分之一?而你们的下场,是不是会比他更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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