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玛赶到医院时,方磊和刘一燕都在,他们坐在石陨病床边的凳子上。见青玛进来,两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
青玛一走进病房,视线便落在被子塌陷的一处,她缓缓走过去跪在地上,把头埋进被子里,身子不停颤抖。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找回那块陨石,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或许,他们已经回到大理,过起理想中的生活——他给她开了一家客栈,将客栈里种满鲜花……他们在茶室里喝茶聊天,悠闲地度过余生。
她欠他一条腿,不……是一条命!
刘一燕和方磊试图把青玛扶在凳子上,她却不配合。刘一燕也跟着跪在地上,抚摸着青玛的后背,说:“医生尽力了,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他自己。但是青玛,石陨一定不愿看到你难过。”
青玛用手紧紧抓住那处塌陷下去的被子,努力控制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刘一燕看了一眼,安抚道:“他的腿伤势太严重,要保命必须截肢。青玛,对不起!”
过了两分钟,青玛缓缓抬起头来,表情显得从容淡定,要不是看见她被泪水沾在脸颊上的头发,都不知道她之前哭过。
她把石陨的手紧紧握住,亲吻着,声音几不可闻,“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是啊,活着就好,活着才有希望。活着,她才有机会弥补他。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男人悲痛的呼唤:“石陨……”
刘一燕和方磊转过头去,青玛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她知道那个人是谁。
石永利跌跌撞撞地走到病床边,从青玛手里抓过石陨的手,声色俱厉:“都怪你,要不是你执意要找回那块破石头,我儿子……我儿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青玛无力地哼笑一声,眼神犀利地看向石永利,“你呢,根本就不配活着!”
石永利瞬间被激怒,把青玛推倒在地,恶狠狠地指着她说:“我儿子要是醒不过来,我就让你陪葬!”
方磊赶紧去拉石永利,把他往病房外面带,“石伯伯,我们先出去,这样会影响到石陨休息。”
刘一燕见他们离开,赶紧去扶青玛起来,就在这时,她的视线不经意瞥到石陨的睫毛在颤动。她揉推着青玛,激动得语无伦次,“动了,动了……青玛,动了。”
青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石陨眉头微微皱着,像要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她迅速爬过去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给予他力量。
“石陨,我是青玛,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石陨,石陨……”
光线太强烈,让人一时无从适应,石陨半睁着眼睛。看到青玛在身旁,他的嘴角露出了孱弱的微笑——她在就好了。
他嘴唇翕动,青玛把耳朵凑过去,听见他说:“陨石呢?”
青玛默默地看着他,随后眼泪簌簌而下,“放心,还在。陨石还在。”
哪怕千山万水,哪怕穷尽一切,哪怕付出生命,他都会用尽所有的力气,帮她寻回那一块石头。
因为,他爱她,也不想失去她。
听到陨石还在,石陨微微点头,满足地笑了。随后,他挣扎着抬起头来,看到被子塌陷下去的那一处,他叹了口气,把头扭向一边。
青玛知道,他这是在嫌弃自己,他怕自己从此以后配不上她了。
她握住石陨的手,声音轻柔:“没关系的,石陨……”
石陨默默将手抽出,仍然不看她。
她站起身来,走到石陨眼前,然后默默解下衬衣上面的两颗纽扣。那一处纹身赫然醒目,那是专属于他的纹身,上面刻着他的名字。
刻上他的名字,她便是他的人,他要对她负责到底,至死不渝;刻上他的名字,她便是他的人,她要一生跟随,不离不弃。
“石陨,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我来之前就已经想过,如果你死了,我也绝不苟活!”
石陨闭上眼睛,喉结滚动。
“大风大雨我们都走过来了,还迈不过最后这一道坎儿吗?你我为了对方,连命都可以不要,少一条腿又算什么。”
青玛把他的手放在纹身上,让他感受她的心跳。
“如果你不要我了,我就孤独终老,绝不再嫁他人!”
石陨胸口微微起伏,眼眶湿润。
是啊,经历了这么多,生老病死残又算什么,她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还会在乎他身体的残缺?
石陨抬起手臂,青玛扑进他的怀里。
石陨亲吻她的头发,说:“青玛……我们好好在一起。”
刘一燕通知了方磊和石永利,石永利一走到门口就哭喊起来,“儿子,我的儿子,你终于醒了。”
青玛握住胸口裂开的衬衣,挪到一边,给石永利腾位置。
石陨顿时心里一热,在他印象中,那是石永利第一次叫他“儿子”,也是第一次为他动情地哭泣。
他看着他头顶颤抖的几根白发,心如刀绞。此时此刻,他不再是那个不择手段的商人,而是一个慈祥、满眼怜爱的父亲,一个孱弱得让人心疼的老人。
石永利紧紧握住石陨的手,想起那天他打的那个电话。
他说:“爸……我想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也给我自己。”
那是石陨第一次不带任何情绪、亲昵地称呼他“爸”,也是从那一刻起,他才真正顿悟——这辈子最成功的事不是赚了多少钱,被多少人奉承,而是亲生儿子对他的尊重,是一家人毫无芥蒂、平淡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儿子,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石永利低下头,声音哽咽。
石陨看向青玛,示意她过去。
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说:“青玛,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青玛默默看着他。
“放过他,行吗?”石陨说。
石永利抬头看向青玛,青玛看着石陨,露出淡淡的微笑,“只要你好好的。”
只要你好好的,什么都行,什么都不重要了。
那一刻,石陨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那些盘桓在他心间的结,终于烟消云散。
他从未如此轻松。
青玛订好去米城的机票后才通知石陨,说要到神山去宣布一件大事,这件事必须得到石陨的配合。
石陨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了不扫她的兴,故意装着不知内情。不揭穿,是对制造惊喜的人的尊重。
“去神山干嘛?”他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青玛坚决不透露一丝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