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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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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辽南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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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铎一系的军官出席,就是公务了。潘美想的很周到,邓舍不再推辞,将手头的文档处理妥当,引了亲兵,众人出了省府。

那楼外楼便在花柳街上,此时天色已晚,但见灯火辉煌,整条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和城中其他地方相比,简直天壤之别。潘美熟人多,一路走一路招呼,不多时,来到一座高楼前边。

邓舍抬眼观看,见有两三层高,每层都挂有大红的灯笼,夜色里,衬得一座楼都是红彤彤的。楼上有几间房开着窗户,歌女舞姬的身影隐约可见,男女调笑之声,声声入耳。七八个裹着绿巾的龟奴,立在楼外迎客,潘美跳下马,对邓舍笑道:“这便到了。邓帅,你看如何?”

邓舍指着楼两边的门联念道:“杯中倾竹叶,人面点桃花,哈哈,端得是酒色双全。潘将军选的地方,自然是好的了。”说着,也下了马,潘美拉着他的手,两人走入楼中。

楼内一片莺莺燕燕,大厅上满堂高座,人声喧哗,当面一处高台,正有一个乐班子在哪儿卖艺,丝竹管弦声中,两个油头粉面的歌姬曼声浅唱。邓舍略听两句,他对流行曲调儿稍有了解,听她们唱的却是马致远的一首越调《小桃红》,恰巧唱到结尾两句:“主人爱客,寻常迎送,鹦鹉在金笼。”

这两人唱的不错,曲音才落,掌声喝彩不绝。潘美哈哈大笑:“好一个主人爱客,寻常迎送。”双眼翻起,往周围撒了看去,蓦然提高声调,喝问道,“却不知主人何在?”

堂上静了一静,无数道目光转投过来。堂上来客们穿的虽是便装,邓舍瞧的出来,大半皆是军官,换了寻常人等敢如此莽撞,怕不早打了出去。

只是潘美身为潘诚的义子,官职不高,地位极高,可以说,除了三位平章等寥寥数人,辽阳城中没比他再大的。众人看了几眼,认的出来,不相熟的转回头继续饮酒作乐,相熟的不拘官职高低,纷纷过来,嬉笑问好。

一人分开人群,急匆匆跑了过来,大老远就笑道:“潘将军你可来了,叫小人等的辛苦。”他个子不高,又肥又矮,迈着两条短腿儿,飞奔的模样甚是好笑。邓舍认出,似是左右司下边的一个官员。原来这花柳街上的青楼,尽是官营,看它生意火爆,想必来钱不少,难怪方补真再三劝谏,关铎迟迟不肯禁止。

潘美笑骂道:“你个老乌龟,摆什么谱儿?非得潘爷亲自叫唤!”那人来到近前,一揖到底,笑道:“潘将军不是不知,小人劳碌命,一到晚上,忙得脚打后脑勺,失礼失礼。”看到邓舍,忙又躬身,道,“邓帅也来了?快请快请。”

邓舍含笑点头,天色闷热,楼内又人多,热气熏天的,众人脸上汗水直流。那人眼色伶俐,一叠声招呼,两个戴着黑角巾、穿着黑衫儿的妓女捧了脸盆毛巾,请他们先洗手降温。

潘美随便抹了两把,丢下毛巾,问道:“他们到了么?”那人道:“早就来了,小人遵照潘将军的吩咐,安排在了楼上。”潘美点点头,道:“邓帅,这便请吧。”朝周边儿人抱了个罗圈揖,“诸位玩儿好,小弟楼上去了。”顿了顿,笑道,“大战在即,诸位可千万悠着点儿,别闪着了腰,惹上官们恼火。”

众人哄堂大笑,让开道路,潘美拉着邓舍,随那矮胖子穿过大厅,上了三楼。他知邓舍头次来,向他介绍:“这楼外楼乃是花柳街上第一楼,和别处规矩不同。底层、二层,只要有钱,就能来;唯有这第三层,只招呼官人。没有官身、不是七品以上的,再有钱,你也进不来。”

邓舍点头,表示知道,心想:“关铎此举,无非区别对待、笼络人心。”三层皆为雅室,铺着厚厚地毯的过道上,落脚无声,每间雅室门外,都静悄悄站着随时等待招呼、侍候的婢女、龟奴,那矮胖子一现身,人人跪倒,头伏在地上,抬也不敢抬。

矮胖子瞧也不瞧一眼,大步走过,潘美安排的地儿在最尽头,是最大的一间。打开门,里边已坐了七八个人,纷纷站起,抱拳相应。邓舍和他们算是第三次见面,第一次,在关铎军议上;第二次,在今天上午,忙也回礼作答。扫了一眼,潘美说的不错,果然有几个关铎一系的将领。

其中两个还是熟人,一个结巴老李,名叫李靖的;一个先时激将他的人,操的河南口音,名叫许人。叙礼完毕,宾主入座。那矮胖子问道:“潘将军,客人齐了么?”潘美点点头,也不多说,直接道:“上酒上菜!”瞧了矮胖子眼,笑道:“知道你忙,也不劳你的大驾相陪了,滚回你的乌龟壳里去吧!”那矮胖子应了声,也不生气,笑嘻嘻带门出去。

一个身材瘦小的军官笑道:“姓王的这厮,脸皮越来越厚。混在这窑子窝婊子群中,竟有些乐不思蜀的样子,关平章叫他来管花柳街,还真是知人善用。”

李靖出了名的嘴大话多,接口说道:“关、关平章用人,自然没的说的。要说这老、老王,给咱军中立的功劳不小。”潘美笑吟吟道:“怎么说?”李靖道:“小、小道消息,只这楼外楼,一个月收入银钱……,俺估计,都快、快能赶上个小城的赋税了。”

邓舍大吃一惊,有人不太相信,道:“老李,你什么都好,就有一点,太爱吹牛!”老李道:“谁不知俺包、包打听的名头,从无虚言。”

潘美心知老李所说是实。一则辽阳红巾转战塞外,攻陷城市甚多,尤其年初陷上都,“穷极江南,富夸塞北”的地方,简直富的流油,抄掠之下,军官皆富。二则这楼中官妓,多半为所俘获各城中达官富人家的妻妾女儿,姿色或许普通,往日的身份在那儿,对泥腿子出身的军官们吸引力很大。城中又没别的消遣,这花柳街可不就成了唯一的销金窟了?

他笑道:“老李啊老李,你枉与名将同名,不想着怎么好好打仗,整天脑子里都转的甚么?关平章知人善用,怎就没派了你去斥候队?才不愧了你包打听的大名。”

老李嘿嘿一笑,不再多说。邓舍冷眼旁观,看出他们虽坐在一起,毕竟派系分明,面对潘美系一般的中级将官还好,对上潘美,老李做为关铎嫡系,不免面上有些讪讪。

谈笑间,酒席布好,婢女退下,那矮胖子又兜了回来,领一群官妓,分给诸人、指挥陪坐。在座众人,除了邓舍,都是熟客,矮胖子对他们的喜好、相好一清二楚,安排的妥妥当当,人人满意。

末了,他对邓舍拱手,道:“邓帅初次来,小人不知邓帅所好。久闻邓帅大名,人都说高丽女子侍候人的功夫,天下无双,小人楼中尽是些乡野粗鄙之色,能比得上的,怕是没有,……”

他指了指落座邓舍身边的女子,道:“幸好,前数日金州倭人为和咱通好,献上了几个倭女。关平章送来一个,原封货儿,尚且没人尝过,总算异国风味,邓帅慢用,若不满意,小人再来换过。”邓舍显赫高丽、又俨然关铎红人,这矮胖子老王明显在巴结奉承。

邓舍心中一动,看了看那倭女,模样挺周正,笑道:“多谢王大人了。”他心中想道,“金州送来的么?这么说,关铎已和金、复两州的倭寇搭上了线,不知怎么谈的?”料来不出安抚倭寇惊惧,或劝其不动、或要求合力并攻盖州。果然老谋深算,打盖州,不动则已,动必力胜。

邓舍满意,潘美不满意,他皱了眉头,问道:“珠帘秀呢?”老王答道:“潘将军稍等片刻,珠帘秀正在换装,一会儿就到。”潘美这才无话,撵了老王,他举杯道:“邓帅素在高丽,同诸位相见日少,虽说邓帅不在意,咱做下属的不可失了本分。今天酒宴,没别的事儿,趁这个机会,多拍拍邓帅的马屁,日后临阵,也好求邓帅给咱们分个清闲活儿。哈哈。”

他话音一落,站起一片,都嘻哈哈端着酒杯,来找邓舍敬酒。邓舍吃过一次亏,岂会再上当?忙也起身,笑道:“诸位将军都是豪爽人,南征北战,大名我已久仰了,今日能与诸位把酒相欢,我欣慰的很。只是酒量浅,不敢多喝;战事将近,明日也要早起。这么着,咱一杯到底,如何?”

邓舍既为上官,他说的话,不能不听;来的众人又都心中有事,稍微劝了两句,顺水借势,共同碰了一杯。

邓舍亮起杯底,向众人照了一照,道:“说起来,我还得感谢潘将军,自回辽阳来,早想和诸位见见,可惜一直没得闲暇,拖延至今。”一伸手,道,“请坐,诸位请坐。”空杯放下,自有陪坐官妓识趣斟酒。

杯来盏往,觥筹交错,众人谈谈说说,几句闲话过后,到底军人本色,话题转到了即将到来的辽南一战。在座的这些人,比起胡忠等来,当之无愧的平章嫡系,见识、听闻高出不少,左李道:“前天在省府,俺碰上才从盖州回来的哨探,打辽州时,俺们同在一个营中,算是相识。”

这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兴趣,曾激将结巴老李的许人问道:“盖州情形如何?”左李瞧了眼潘美,道:“盖州军情,那是军机要事,那厮也不敢多说,只说了一句:我军备战,而高家奴茫然无知,形势一片大好,此战,我军必胜。”

结巴李靖道:“打、打盖州又没咱的事儿,倒是沈阳,纳哈出要孤注一掷的话,少不得,一场血战。”潘美称是,道:“老李说的不错,打盖州,关键还在沈阳、辽西这几路上。”转头看向邓舍,笑道,“辽西不管,沈阳该怎么防,邓帅想必已经胸有成竹了?”

邓舍笑了笑,道:“三路守、一路攻,乃是三位平章大人的意见,该怎么打,我等听命便是。”有道是言多必失,难得关、潘两系同席的机会,他抱定少说多看的宗旨,也许能更有助了解各系间的关系、更好地把握辽阳城中一团和气之下的潜流。

有人撇了撇嘴,道:“邓帅言不由衷,自邓帅回来,至今不过半月,邓帅在高丽的种种威风事迹,早已传遍军中。八百人起家,打下八百里江山,真真用兵如神。说实话,此番战盖州,能归入邓帅麾下,不少人羡慕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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