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54年。
正月,汴梁城东汴河冰,皆成五色花草如绘画,三日方解。
正月,帝谓脱脱曰:朕尝作朵思哥儿好事,迎白伞盖游皇城,实为天下生灵之故。今命剌麻选僧一百八人,仍作朵思哥儿好事,凡所用物,官自给之,毋扰于民。
正月,命桑哥失里、哈临秃守中兴。
正月,答失八都鲁复峡州。
二月,以湖广行省平章政事苟儿为淮南行省平章政事,以兵攻高邮。
二月,以吕思诚为湖广行省左丞。命湖广行省右丞伯颜普化、江南行台中丞蛮子海牙、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卜颜帖木儿、参知政事阿里温沙,会合湖广行省平章政事也先帖木儿讨沿江贼。
二月,立镇江水军万户府,命江浙行省右丞佛家奴领之。
二月,诏河南、淮南两省并立义兵万户府。
二月,遣吏部侍郎贡师泰和籴于浙西。时江浙兵起,京师食不足,故命师泰和籴,得粮百万石。
二月,建清河大寿元忠国寺,以江浙废寺田归之。
三月,廷试进士六十二人,赐薛朝晤、牛继志进士及第,余授官出身有差。
三月,以皇太子行幸,和买驼马。
三月,命亲王速哥帖木儿以兵讨宿州贼。
三月,颍州陷。
三月,中书定拟义兵立功者权任军职,事平授以民职,从之。
三月,命四川行省右丞答失八都鲁升本省平章政事兼知行枢密院事,总荆、襄诸军,从宜调遣。诏和买马于北边以供军用,凡有马之家,十匹内和买二匹,每匹给钞一十锭。
四月,御史台臣纠言帖里帖木儿与江南行台侍御史左答纳失里等人罪,以江浙行省参知政事阿儿温沙升本省右丞,浙东宣慰使恩宁普为江浙行省参知政事,皆总兵讨方国珍。
四月,发陕西军讨河南贼,给钞令自备鞍马军器,合二万五千人,马七千五百匹,永昌、巩昌沿边人匠杂户亦在遣中。
四月,造过街塔于芦沟桥,命有司给物色人匠,以御史大夫也先不花督之。
五月,安丰、正阳贼围庐州。
五月,诏修砌北巡所经色泽岭、黑石头河西沿山道路,创建龙门等处石桥。
五月,立南阳、邓州等处毛胡芦义兵万户府,募土人为军,免其差役,令讨贼自效。因其乡人自相团结,号毛胡芦,故以名之。
五月,郭子兴以镇抚朱元璋为总管,率兵功全椒,克之。
五月,诏以玉枢虎儿吐华募兵万人下蜀江,代答失八都鲁守中兴、荆门;命答失八都鲁以兵赴汝宁。
五月,升湖广行省参知政事阿儿灰为右丞,讨庐州。
五月,募宁夏善射者及各处回回、术忽殷富者赴京师从军。
五月,复发秃卜军万人,命太傅阿剌吉领之。
五月,命荆王答儿麻失里代阔端阿合镇河西,讨西番贼。
六月,蓟州雨雹。
六月,高邮张士诚寇扬州,达识帖睦迩以兵讨张士诚,败绩,诸军皆溃。
六月,诏江浙行省参知政事佛家奴会达识帖睦迩,复进兵讨之。
六月,太阴入斗宿。
六月,彭早住、赵君用陷盱眙县。
六月,彭早住、赵君用陷泗州,官军皆溃。命刑部尚书阿鲁于海宁州等处募兵讨泗州。
七月,诏免大都、上都、兴和三路今年税粮。
七月,命刑部尚书阿鲁于汝宁州等处募兵讨泗州。
八月,冀宁路榆次县桃李花。
八月,车驾还自上都。
八月,诏脱脱以太师、中书右丞相,总制诸王各爱马、诸省各翼军马,董督总兵、领兵大小官将,出征高邮。
八月,封高丽国王脱脱不花为沈王。
八月,免河南蒙古军人杂泛差役。
八月,盖海青鹰房,,连延数百间,千门万户,取妇女实之,为大喜乐故也。
八月,禁河南、淮南酒。
八月,阶州西番贼起,遣兵击之。
八月,濠州兵陷六合县。
八月,方国珍拘执元帅也忒迷失、黄岩州达鲁花赤宋伯颜不花、知州赵宜浩,以俟诏命。
十月,诏答失八都鲁及太不花等会军讨安丰。
十一月,敕: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凡奏事先启皇太子。
十一月,脱脱领大兵至高邮,战于高邮城外,大败贼众。
是役也,一切军资、衣甲、器仗、谷粟、薪藁之属咸取具于江浙,平章政事庆图规措有方,陆运川输,千里相属,朝廷赖之。
先是枢密院都事徐人石普,以将略称,从院官守淮安,诣丞相脱脱面陈取高邮之策,且曰:高邮负重湖之险,地皆沮洳,骑兵卒莫能前。幸与普步兵三万,保为取之。
脱脱遂命权山东义兵万户府事,招民义万户以行,汝中柏阴阻之,减其军半。初命普便宜行事,及行,又使听淮南行省节制。普次范水寨,夜漏三刻,下令衔枚趋宝应,其营中更鼓如平时,抵县,即登城树帜,贼大惊溃,因抚安其民,水陆进兵,乘胜拔十馀寨。将抵高邮城,分兵三队,一趣城东,备水战;一为奇乐,虞后;一自将攻北门。遇贼,与战,贼不能支,遁入城。普先士卒蹑之,纵火烧关,贼惧,谋弃城走。而援军望之,按甲不进,且忌普成功。总兵者遣蒙古军千骑突出普军前,欲收先入之功;而贼以死捍,蒙古军恇怯,即驰回,遂为贼所蹂践,率坠水中。普勒馀兵血战良久,仗剑大呼曰:大丈夫当死国,有不进前者斩!奋戟入贼阵中,从者仅三十人。至日西,援绝,被枪坠马,复步战数合,贼益至,左胁为贼枪所中,犹手握其枪以斫贼。贼众攒枪刺普,普与从者皆力战而死。
十一月,脱脱遣兵西平六合县。
六合遣使求救于滁州,郭子兴与其帅有隙,怒不发兵。朱元璋曰:六合破,滁不独存,脣齿也,可以小憾而弃大事乎?子兴悟,问诸将:谁可往者?时官军号百万,诸将畏之,莫敢住,且以祷神不吉为辞,元璋曰:事之可否,当断于心,何祷也!遂帅师趋六合,与耿再成守瓦梁垒。
官军攻之急,每日暮,垒垂陷,官军去之,诘朝复完垒与战。寻以计绐之,乃敛兵入舍,备糗粮,遣妇女倚门戟手大骂,官军错愕不敢逼,遂列队而出,徐引还滁州。既而官军复大集,元璋令再成佯走,诱之渡涧,伏发,城中鼓噪而出,官军败走。元璋恐益兵来攻,谋款其师,乃具牛酒,敛所获马,遣父老送还,告其帅曰:城主老病,不能行,谨遣犒军。城中皆良民,所以结聚者,备他盗耳。将军幸抚存之,惟军需是供。今高邮巨寇未灭,非并力不可,奈何分兵攻良民乎?其帅信之,谓其众曰:非良民,岂肯还马!即日解去,由是滁城得完。子兴无意远略,但欲据滁自王。元璋因说曰:滁,山城也,舟楫不通,商贾不集,无形胜可据,不可居也。子兴嘿然,元璋遂不复言。
十一月,答失八都鲁复苗军所据郑、均、许三州。
十一月,皇太子修佛事,释京师死罪以下囚。
十二月,康里定为左丞相,哈麻为中书省平章政事。
十二月,绛州北方有红气如火蔽天。
十二月,监察御史袁赛因不花等劾奏:脱脱出师三月,略无寸功,倾国家之财以为己用,半朝廷之官以为自随。又其弟也先帖木儿,庸材鄙器,玷污清台,纲纪之政不修,贪淫之心益著。章三上,诏令也先帖木儿出都门听旨,以宣徽使汪家奴为御史大夫。
十二月,诏以脱脱老师费财,已逾三月,坐视寇盗,恬不为意,削脱脱官爵,安置淮安路,弟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儿安置宁夏路。
当是时,丞相督军,将士郊命,高邮城旦夕且破,而忽闻有诏解军,军中皆大哭。
诏至,参议龚伯璲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且丞相出师时尝被密旨,今奉此,一意进讨可也,诏书且勿开,开则大事去矣。脱脱曰:天子诏我而我不从,是与天子抗也,君臣之义何在!
先是大臣子弟领军从行者,哈麻历告其家,阴遣人先来军中白其长曰:诏书且至,不即散者,当族诛。以故宣诏毕,即时解散,其无所附者,多从红军,如铁甲一军入襄阳,号铁甲吴者是也。
是日,脱脱出兵甲及名马三千,分赐诸将,俾各帅所部以听伊阔察尔、舒苏节制。客省副使哈喇台曰:丞相此行,我等必死他人之手,今日宁死丞相前!拔剑刎颈而死。
有上变告龚伯璲劝托克托勒兵北向者,下其事逮问,词连中书左丞乌古孙良桢,簿对无验。伯璲伏诛,良桢仍还为左丞。
十二月,以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太不花为本省左丞相,中书平章政事月阔察儿加太尉,集贤大学士雪雪知枢密院事,一同总兵,总领诸处征进军马,并在军诸王、驸马、省、院、台官及大小出军官员,其灭里、卜亦失你山、哈八儿秃、哈怯来等拔都儿、云都赤、秃儿怯里兀、孛可、西番军人、各爱马朵怜赤、高丽、回回民义丁壮等军人,并听总兵官节制。
十二月,命哈麻提调经正监、都水监、会同馆,知经筵事,就带元降虎符。
十二月,诏威顺王宽彻普化还镇湖广。先是以贼据湖广,命夺其王印,至是宽彻普化讨贼累立功,故诏还其印,仍守旧镇。
十二月,命甘肃右丞嵬的讨捕西番贼。
十二月,答失八都鲁复河阴、巩县。
十二月,徭贼自耒阳寇衡州,万户许脱因死之。
是岁,枢密院判官董抟霄,从丞相脱脱征高邮,分戍盐城、兴化,贼巢在大纵、德胜两湖间,凡十有二,悉剿平之;即其地筑芙蓉寨,贼入,辄迷故道,尽杀之,自是不敢复犯。贼恃习水,渡淮,北据安东州。抟霄招善水战者五百人,与贼战安东之大湖,大败之,遂复安东。
是岁,武昌自十二年为沔寇所残毁,民死于兵疫者十六七,而大江上下,皆剧盗阻绝,米直翔涌,民心皇皇。总管成遵,言于省臣,假军储钞万锭,募勇敢之士,具戈船,截兵境,且战且行,籴粟于太平、中兴,民赖以全活者众。会省臣出师,遵摄省事,于是省中、府中惟遵一人,乃远斥候,塞城门,籍民为兵,得五千馀人,设万夫长四,配守四门,所以为防御之备甚至,号令严肃,赏罚明当,贼船往来江中,终不敢近岸,城赖以安。
是岁,朱文正、李文忠来归。
文正,元璋伯兄之子也,先同其母避乱,与季父相夫,至是闻驻兵滁阳,遂来归。姊子李文忠,以母卒随其父走乱军中,几不能存,至是亦来归。文忠年十二,牵舅衣而戏。元璋曰:外甥见舅如见母也。命与沐英同姓朱。英,定远人也,父母俱亡,元璋见而怜之,收以为养子。
是岁,诏谕:民间私租太重,以十分为率普减二分,永为定例。
是岁,京师大饥,加以疫疠,民有父子相食者。
2,1355年。
右丞相汪家奴,担任两个月右丞相,过渡给康里定。四月,哈麻为左丞相,雪雪为御史大夫。
正月,辽阳行省左丞奇伯颜不花升本省平章政事。
正月,徐寿辉伪将倪文俊复陷沔阳府,威顺王宽彻普化令王子报恩奴、接待奴、佛家奴等同湖南元帅阿思蓝以大船四十馀,水陆并进,至沔阳,攻倪文俊,且载妃妾以行。至汉川鸡鸣汊,水浅,文俊用火筏尽烧其船,接待奴、佛家奴皆遇害,报恩奴自杀。妃妾皆陷,宽彻普化走陕西。
正月,安置脱脱于亦集乃路,收所赐田土。
正月,河南贼数渡河,焚掠州县。
中书参议成遵言于丞相曰:今天下州县,丧乱过半,而河北稍安者,以天堑黄可为之障,贼兵卒不能飞渡;所以剥肤椎髓以供军储,而民无深怨者,视河南之民犹得保其室家也。今贼北渡河,官军不御,是大河之险亦不能守,河北之民复何所恃乎?河北民心一摇,国势将若之何?
帝即遣使罪守河将帅,而防御稍严,命河南行省参知政事洪丑驴守御河南,陕西行省参知政事述律朵兒只守御潼关,宗王扎牙失里守御兴元,陕西行省参知政事阿鲁温沙守御商州,通政院使朵来守御山东。
正月,滁帅乏粮。
诸将谋所向,朱元章曰:困守孤城诚非计。今欲谋所向,惟和阳可图,然其城小而坚,可以计取,难以力胜也。郭子兴曰:如何?元璋曰:向攻民寨时,得民兵号衣二,其文曰庐州路义兵。今拟置三千,选勇敢士,椎髻、左衤任,衣青衣,佯为北军,以四橐驼载赏物驱而行,声言庐州兵送使者入和阳赏赉将士,和阳必纳之。因以绛衣兵万人继其后,约相距十馀里,候青衣兵薄城,举火为应,绛衣兵即鼓行而前,破之必矣。
子兴从其计,使张天祐将青衣兵,赵继祖为使者前行,耿再成率绛衣兵继其后。天祐至陡阳关,和阳父老以牛酒出迎。会日午,天祐兵从它道就食误约,再成过期不见举火,意天祐必已进据,率众直抵城下,平章额森特穆尔急闭门,以飞桥缒兵出战。再成不利,中矢走,官军追至千秋坝。日暮,收兵还,天祐等始至,适与官军遇,急击之。追至小西门,城上急抽桥,汤和以刀断其索,天祐等夺桥而登,将士从之,遂据和阳,额森特穆尔夜遁。再成败归,谓天祐陷没,俄又报官军入滁,遣使来招降,子兴益恐,召元璋与谋。元璋乃呼使者入,叱令膝行见子兴,众皆欲杀之,元璋曰:杀之,是速其来也。不如恐以大言,纵使去,彼必惮我,不敢进。子兴从之,急属元璋率兵往,仍规取和阳,至则天祐已据城矣,乃入,抚定其民。子兴于是命元璋总和阳兵。时诸将多子兴部曲,未肯屈服,独汤和奉命唯谨,李善长委曲调护之。诸将多杀掠,城中夫妇不相保,元璋恻然,召诸将谓曰:诸君自滁来,多掠人妻女。军中无纪律,何以安众!凡所得妇女,悉还之!于是各相携而去,民大悦。
闰正月,上都路饥,诏严酒禁。
闰正月,命河南行省参知政事塔失帖木尔领元管陕西军马,守御河南。
二月,刘福通等自砀山夹河迎韩林兒至,立为皇帝,又号小明王。
建都亳州,国号宋,改元龙凤。以其母杨氏为皇太后,杜遵道、盛文郁为丞相,罗文素、刘福通为平章,刘六知枢密院事;拆鹿邑县太清宫材建宫阙,遵道等各遣子入侍。遵道得宠专权,刘福通疾之,命甲士挝杀遵道,福通遂为丞相,后称太保。
二月,以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咬咬为辽阳行省左丞相。
二月,立淮东等处宣慰使司都元帅府于天长县,统濠、泗义兵万户府并洪泽等处义兵,听富民愿出丁壮义兵五千名者为万户,五百名者为千户,一百名者为百户,仍降宣敕牌面。
二月,命刑部尚书董铨等与江西行省平章政事火你赤专任征讨之务,便宜从事,遣使先降曲赦,谕以祸福,如能出降,释其本罪,执迷不悛,克日进讨。
三月,徐寿辉兵陷襄阳路。
三月,命汪家奴摄太尉,持节授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玉册,锡以冕服九旒,祗谒太庙。
三月,以监察御史言,安置脱脱于云南镇西路,也先帖木儿于四川碉门,脱脱长男哈剌章安置肃州,次男三宝奴安置兰州,仍籍其家产。
三月,官军十万攻和州,朱元璋以万人距守,间出奇兵击之,官军数败,多死者,乃解去,城中复乏粮。
时太子图沁及枢密副使弁珠玛、民兵元帅陈埜先,各遣兵分屯新塘、高望、青山、鸡笼山,道梗不通,元璋率兵击走之。濠州旧帅孙德崖亦乏粮,率所部就食和州。郭子兴故与德崖有隙,闻之怒,自滁州来和。德崖闻子兴至,即欲他往,其军先发,德崖后。元璋送其军出城,行二十里,忽城中走报,滁军与德崖斗,德崖为子兴所执。元璋大惊,亟呼耿炳文、吴桢,策骑欲还。德崖军先发在道者忿恨,拥元璋行数里,遇德崖弟,欲加害,有张某者力止之。子兴闻元璋被执,如失左右手,亟遣徐达往代,张复谕其众归元璋。于是子兴亦释德崖去,即而达亦脱归。子兴勇悍善战,而性悻直,不能容物,以德崖故,饮恨而终。子兴既卒,众推其长子天叙为元帅,而德崖以宿将欲代统其军,天叙恐不能制,乃以书邀朱元璋为己助。
四月,常遇春来归。
遇春,怀远人,刚毅多智勇,膂力绝人,年二十三,为群盗刘聚所得,遇春察其多抄掠,无远图,闻和州恩威日著,兵行有律,独率十馀人归附,请为先锋。元璋曰:尔饥,故来归耳。且有故主在,吾安得夺之!遇春顿首泣曰:刘聚盗耳,无能为也。倘得效力贤者,虽死犹生。元璋曰:能相从渡江乎?取太平后属我,未晚也。
四月,车驾时巡上都。
五月,监察御史也里忽都等劾奏河南行省左丞相太不花慢功虐民,诏削其官职,仍令率领火赤温,从总兵官、平章政事答失八都鲁征进,答失八都鲁管领太不花一应军马。
五月,倪文俊自沔阳陷中兴路,元帅朵儿只斑死之。
五月,亳州遣人招和阳诸将,诸将惟张天祐往,寻自亳归,赍杜遵道檄,授郭天叙为都元帅,张天祐右副元帅,朱元璋左副元帅。
元璋初欲不受,曰:大丈夫宁能受制于人邪!已而诸将议藉为声援,遂从之,纪年称龙凤,然事皆不禀其节制。时和州西南民寨,次第铲平,而城中乏粮,元璋与诸将谋渡江,无舟楫。
五月,有赵普胜、俞通海者,拥众万馀,船万艘,据巢湖,结水寨,与庐州左君弼有隙,惧为所袭,遣俞通海间道来附,乞发兵为导。
元璋谓徐达等曰:方谋渡江,而巢湖水军来附,吾事济矣!遂亲往,与普胜等会,就观水道,以舟出和阳。而桐城闸、马肠河等隘口,皆为中丞蛮子海牙水寨所扼,惟一小港可达,然浅涸不可通大舰。已而大雨兼旬,川谷流溢,素非行舟处,皆水深丈馀,元璋喜曰:天助我也!遂乘涨发巢湖,舟鱼贯而进,至黄墩,赵普胜以所部叛去,馀舟悉至和阳,乃降。舟之未至,遣人诱蛮子海牙军来互市,遂执之,得十九人,皆善操舟者,令其教诸军习水战,命廖永安、张得胜、俞通海等将之,攻蛮子海牙峪溪口。敌舟高大,不利进退,永安等操舟如飞,左右奋击,大败其众。遂与诸将定渡江之计,诸将咸欲直趋金陵,元璋曰:取金陵必自采石始。采石南北喉襟,得采石,然后金陵可图也。
五月,命淮南行省平章政事咬住、淮东廉访使王也先迭儿抚谕高邮。
五月,监察御史哈林秃劾奏脱脱之师集贤大学士吴直方及其参军黑汉、长史火里赤等并宜追夺,从之。
五月,以四川行省平章政事答失八都鲁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
五月,命将作院判官乌马儿招安濠、泗等处,章佩监丞普颜帖木儿招安沔阳等处。
五月,荆州大水。命湖广行省平章政事阿鲁灰领军,与淮南行省平章政事蛮子海牙、淮西道宣慰使完者不花以兵攻和州等处。
五月,命湖广行省右丞孛兰奚攻讨河南。
五月,以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咬住为总兵官,领本省军马并江州杨完者、黄州李胜等军,守御湖广。
五月,江浙行省参知政事纳麟哈剌统领水军万户等军,会本省平章政事定定,进攻常州、镇江等处。
五月,命将作院判官乌马儿、利用监丞八十奴招谕濠、泗,淮南行省左丞相太平助之;章佩监丞普颜帖木儿、翰林修撰烈瞻招谕沔阳,四川行省平章政事玉枢虎儿吐华等助之。
五月,以怯薛丹泼皮等六十名从江南行御史台大夫福寿守御集庆路。
六月,朱元璋帅诸将自和州渡江,取太平路。自红巾妖寇倡乱之后,南北郡县多陷没,故朱元璋从而取之。
与廖永安举帆前行,永安请所向,元璋曰:采石大镇,其备必固,牛渚矶前临大江,彼难为备御,今往攻之,其势必克。乃引帆向牛渚,风力稍劲,顷刻及岸。守者陈于矶上,舟距岸三丈许,未能猝登。
常遇春飞舸至,元璋麾之,应声挺戈跃而上,守者披靡,诸军从之,遂拔采石,沿江诸垒,望风迎附。诸将以和阳匮乏,各欲取资而归,元璋谓徐达曰:如此,则再举必难,江东非我有,大事去矣。因令悉斩缆,推置急流中,舟皆顺流东下。诸将大惊问故,元璋曰:成大事不规小利,此去太平甚近,舍此不取,将奚为!诸将乃听命,自官渡向太平,直趋城下,纵兵急攻,遂拔之,平章杨完者布哈与佥事张旭等弃城走,执其万户纳克楚。太平路总管靳义,出东门赴水死,元璋曰:义士也!具棺葬之。
耆儒李习、陶安等,率父老出城迎谒,安见元璋状貌,谓习等曰:龙姿凤质,非常人也,我辈今有主矣!师之发采石也,先令李善长为戒戢军士榜,比入城,即张之。士卒欲剽掠者,见榜愕然不敢动,有一卒违令,即斩以徇,城中肃然。富民陈迪献金帛,即以分给诸将士。
召安、习,与语时事,安因献言曰:四海鼎沸,豪杰并争,攻城屠邑,互相雄长,然其志在子女玉帛,非有拨乱、救民、安天下之心。明公率众渡江,神武不杀,以此顺天应人而行呆伐,天下不足定也。元璋曰:吾欲取金陵,如何?安曰:金陵,帝王之都,龙蟠虎踞,限以长江之险,若据其形势,出兵以临四方,则何向不克,此天所以资明公也。元璋大悦,礼安甚厚,由是一切机密,辄与议焉。
改太平路为太平府,以李习知府事,李善长为帅府都事,汪广洋为帅府令史。时三帅虽共府署事,而运筹决策,皆出自元璋,将士乐战,军民倾向,权归于一矣。
时中丞蛮子海牙等以巨舟截采石江,闭姑孰口,绝和州军归路。方山寨民兵元帅陈埜先,以众数万攻太平镇,甚锐,硃元璋命徐达、邓愈、汤和引兵出姑孰来迎战,而设伏襄城桥以待之,埜先败走,遇伏,腹背受敌,遂擒埜先。
陈埜先之被擒也,朱元璋释不杀。埜先问:生我何为?元璋曰:天下大乱,豪杰并起,胜则人附,败则附人。尔既以豪杰自负,岂不知生尔之故?埜先曰:然则欲我军降乎?此易尔!乃为书招其军,明日皆降。
蛮子海牙、勒呼木等见埜先败,不敢复进攻,率其众还屯峪溪口。
是夏,大雨,江涨,安庆屯田禾半没,城下水涌,有物吼声如雷。签淮西都元由府余阙,祀以少牢,水辄缩,秋稼登,得粮三万斛。阙度军有馀力,乃浚隍增埤,外环以大防,深堑三重,南引江水注之,环植木为栅,城上四面起飞楼,表里完固。
七月,右副元帅张天祐,率诸军及陈埜先部曲攻集庆路,弗克而还。
七月,倪文俊复陷武昌、汉阳等处。
七月,命亲王失里门以兵守曹州,山东宣慰马某火者以兵分府沂州、莒州等处。
七月,命知枢密院事答儿麻监藏及四川行省左丞沙剌班、湖南同知宣慰使刘答儿麻失里,以兵屯中兴,招谕诸处,有不降者,与亲王秃鲁及玉枢虎儿吐华讨之。
七月,命湖广行省平章政事桑哥、亦秃浑及秃秃守御襄阳,参知政事哈林秃及王塔失帖木尔守御沔阳,如贼徒不降,即进兵讨之。
七月,升台州海道巡防千户所为海道防御运粮万户府。
八月,命南阳等处义兵万户府召募毛胡芦义兵万人,进攻南阳。
八月,车驾还自上都。
八月,诏淮南行省左丞相太平统淮南诸军讨所陷郡邑,仍命湖广行省平章政事阿鲁灰以所部苗军听其节制。
太平驻济宁已久,粮饷苦不给,乃命有司给诸军牛具以种麦,自济宁达于海州,民不扰而兵赖以济。又议立土兵元帅府,轮番耕战。
八月,立吾者野人乞列迷等处诸军万户府于哈儿分之地。
八月,命亲王宽彻班守兴元,永昌宣慰使完者帖木儿讨西番贼。
八月,以淮南行省平章政事蛮子海牙与同知枢密院事绊住马等,自芜湖至镇江南岸守御,同阿鲁灰所部军马协力卫护江南行台。
八月,命答失八都鲁从便调度湖广行省左丞孛兰奚所领苗军,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卜颜帖木儿守御蕲、黄、兰溪等处。
八月,和州镇抚徐达军自太平进克溧水,将攻集庆路。
初,陈埜先之为书也,阳为招辞,意实激之,不意其众遂降,自悔失计。及闻欲攻集庆,私谓部曲曰:汝等攻集庆,毋力战,俟我得脱还,当与官军合。朱元璋闻其谋,召语之曰:人各有心,从元从我,不相强也。纵之还。诸军克溧阳,埜先乃收馀众屯于板桥,阴与行台御史大夫福寿合,为书以报太平,言:集庆城三面阻水,不利步战,晋王浑、王浚、隋贺若弼、韩擒虎、杨素,皆以战舰取胜。今环城三面,元帅与苗军建寨其中,连络三十馀里,陆攻则虑其断后。莫若南据溧阳,东捣镇江,扼险阻,绝粮道,示以持久,可不攻而下也。元璋知其计,以书复之曰:历代之克江南者,皆以长江天堑,限隔南北,故须会集舟师,方克成功。今吾渡其上游,彼之咽喉,我已扼之,舍舟而进,足以克捷,自与晋、隋形同势异。足下奈何舍全胜之策而为此迂回之计耶?乃遣裨将习伯容攻芜湖县,克之,置永昌翼,以伯容为万户。
八月,朝廷遣官移脱脱置阿轻乞之地。高惠以脱脱前不受其女,首发铁甲军围之。
初,脱脱行至大理,腾冲知府高惠见脱脱,欲以其女事之,许筑室一程外以居,虽有加害者,可以无虞。脱脱曰:吾,罪人也,安敢念及此!巽辞以绝之。
九月,命搠思监提调武卫。以知岭北行枢密院事纽的该为中书平章政事。
九月,立分海道防御运粮万户府于平江路。
九月,倪文俊围岳州路。
九月,命答失八都鲁移军住陈留。
九月,郭天叙、张天祐督兵自官塘经同山,进攻集庆之东门。
陈埜先自板桥直抵集庆,攻南门,自寅至午,城中坚守。埜先邀郭天叙饮,杀之,擒张天祐,献于福寿,亦杀之。二帅俱没,诸将遂奉朱元璋为都元帅。
陈埜先追袭至葛仙乡,乡民兵百户卢德茂谋杀之,遣壮士五十衣青衣出迎。埜先不虞其图己,与十馀骑先行,青衣兵自后攒槊刺杀之。埜先即死,其子兆走,复集兵屯方山,蛮子海牙拥舟师结寨采石为掎角,规复太平。
九月,河南行省平章答失八都鲁至中牟,收散卒,团结屯种,贼复来劫营,掠其辎重,遂与孛罗帖木儿相失。会同知枢密院事刘哈剌不花来援,大破贼兵,获孛罗帖木儿,归之,复驻汴梁东南青堽。
先是,答失八都鲁以兵进次长葛,与刘福通野战,为其所败,将士奔溃。
十月,立淮南行枢密院于扬州。
十月,以袭封衍圣公孔克坚同知太常礼仪院事,以克坚子希学为袭封衍圣公。
十月,立黄河水军万户府于小清口。
十一月,亲祀上帝于南郊,以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为亚献,摄太尉、右丞相康里定为终献。
十一月,以太不花为湖广行省左丞相,总兵招捕湖广、沔阳等处,湖广、荆襄诸军悉听节制,给还元追夺河南行省丞相宣命,仍给以功赏宣敕、金银牌面。
十一月,贼陷饶州路。赐高丽国王伯颜帖木儿为亲仁辅义宣忠奉国彰惠靖远功臣。
十一月,答失八都鲁攻夹河贼,大破之。
十一月,贼陷怀庆,命河南行省右丞不花讨之。
十一月,以湖广归州改隶四川行省。
十二月,朱元璋释万户纳克楚北归。
纳克楚者,穆呼哩裔孙也,初获时,待之甚厚,而纳克楚居常郁郁不乐。至是元璋召语之曰:为人臣者,各为其主,况尔有父母妻子乎!遂纵之归。
十二月,立忠义、忠勤万户府于宿州、武安州。
十二月,以天下兵起,下诏罪己,大赦天下。
十二月,答失八都鲁大败刘福通等于太康,遂围亳州,伪宋主遁于安丰。
十二月,立兴元等处宣慰使司都元帅府于兴元路。
十二月,哈麻矫诏遣使赐脱脱鸩,遂卒。年四十二。
脱脱仪状雄伟,颀然出于千百人中,而器弘识远,轻货财,远声色,好贤礼士,皆出于天性。仪状雄伟,颀然出于千百人中,而器弘识远,轻货财,远声色,好贤礼士,皆出于天性。至于事君之际,始终不失臣节。惟以惑群小,急复私仇,君子病焉。
是春,苏州雨血。
是岁,荆州大水。蓟州雨血。湖广雨黑雪。陕西有一山,西飞十五里,山之旧基,积为深潭。
是岁,红巾贼势滋蔓,由汴以南陷邓、许、蒿、洛。
是岁,汝宁府达鲁花赤察罕帖木儿兵日益盛,转战而北,遂戍虎牢以遏贼锋。贼乃北渡盟津,焚掠至怀州,河北震动。察罕帖木儿进战,大败之,馀党栅河州,歼之无遗类,河北遂定。朝廷奇其功,除中书刑部侍郎。
苗军以荥阳叛,察罕帖木儿夜袭之,虏其众几尽,乃结营屯中牟。已而淮右贼众三十万,掠汴以西,来捣中牟营,察罕帖木儿结阵待之,以死生利害谕士卒。士卒贾勇决死战,无不一当百。会大风扬沙,自率猛士鼓噪从中起,奋击贼中坚,贼遂披靡不能支,弃旗鼓遁走,追杀十馀里,斩首无算,军声益大振。
是岁,盗起常之无锡,江浙行省议以重兵歼之,平章政事庆童曰:赤子无知,迫于有司,故弄兵耳。苟谕以祸福,彼无不降之理。盗闻之,果投戈解甲,请为良民。
先是倪文俊质威顺王之子而遣人请降,求为湖广平章,朝臣欲许者半。
参议中书省事成遵曰:平章之职,亚宰相也。承平之时,虽德望汉人,抑而不与,今叛逆之贼,挟势要求,轻以与之,如纲纪何?或曰:王子,世皇嫡孙也,不许,是弃之与贼,非亲亲之道也。遵曰:项羽执太公,欲烹之以挟高祖,高祖乃以分羹答之。奈何今以王子之故废天下大计乎?众皆韪其论。
除治书侍御史,俄复入中书为参政,离省仅六日。丞相每决大议,则曰:姑少缓之。众莫晓其意,及遵复入,喜曰:大政事今可决矣!召陕西行省平章搠思监知枢密院事,俄复拜中书平章政事。
初,搠思监奉命讨贼淮南,身先士卒,而中流矢不为动,及是复为执政。一日入侍,帝见其面有箭瘢,深叹闵之,遂有是命。
杜遵道相小明王,得宠专权,刘福通疾之,令甲士挝杀遵道。福通遂为丞相,后称太保。小明王徒拥虚名,事皆决于福通。福通每陷一城,以人为粮食,既尽,复陷一处,故其所过,赤地千里。
是年,天完红巾军复起,连败元军。
3,1356年。
右丞相康里定。
正月,左丞相哈麻罢,御史大夫雪雪亦罢,以搠思监为御史大夫。复以康里定为右丞相。
正月,倪文俊建伪都于汉阳,迎徐寿辉据之。
正月,张士诚遣弟士德渡江破常熟。
时江阴群盗,互相吞啖,江宗三、朱英,分党戕杀。宗三将入城杀英,时英就招安,为判官,州之僚佐无如之何,遂申白江浙行省,云朱英谋反。省差元帅观孙压境,观孙利其货贿,逗留不进。英乘间挈家逃去,过江,求救于士诚,乃质妻子,借兵复仇。士诚初未决,英盛陈江南土地之广,钱粮之多,子女玉帛之富,士诚乃遣士德率高邮兵由通州渡江,入福山港,遂陷常熟。
二月,搠思监纠言哈麻及其弟雪雪等罪恶,帝曰:哈麻兄弟虽有罪,然侍朕日久,与朕弟懿璘质班皇帝实同乳,且缓其罚,令之出征自效。
二月,康里定及平章政事桑哥失里等复奏哈麻兄弟罪恶,遂命贬哈麻惠州安置,雪雪肇州安置,寻杖杀之。
二月,张士德陷平江路,张士诚遂据之,改平江路为隆平府,立省院六部百司。遂陷湖州、松江、常州。
江南自兵兴以来,官军死锋镝,乡村农夫洊罹饥馑,投充壮丁,生不习兵,乌合瓦解。江浙行省丞相达识帖睦迩,以便宜升漕运万户托因为参政,统领官军、义民,捍御境上。平江达鲁花赤六十病亡,升松江府达鲁花赤哈萨沙为平江达鲁花赤,领兵出战,除都水庸田使贡师泰为平江总管,巡守城池。
吴江境上,止有元帅王与敬一军,战败,死者过半,残兵千馀欲入城,城中闭门不纳,退屯嘉兴。与敬,淮西人也。
张士德众才三四千人,长驱而前,直造北门,弓不发矢,剑不接刃,明旦,缘城而上,遂陷平江路。托因匿俞家园,自刎,不死,游兵杀之。哈萨沙于境外闻城破,自溺死。贡师泰率义兵出战,力不敌,亦怀印绶遁,变姓名匿迹于海滨。既而昆山、嘉定、崇明州相继降。
维扬苏昌龄避乱居吴门,士德用为参谋,称曰苏学士。毁承天寺佛像为王宫,改平江路为隆平府,设省、院、六部、百司。凡寺观、庵院、豪门、巨室,将士争占而居,无虚者。
时义军府参谋杨椿守齐门,淮兵奄至,众皆不知所为,椿独谓寇不足畏。明日,城县陷,椿犹跃马呼其子,若有所指授,追者及之,遂并遇害。椿妻求得其尸,亦自经死。椿,蜀之眉山人,徙居吴中教授,强起就小职,卒举家殉义云。嘉定州倅奉印降贼,州吏尤鼎臣沮之,为其将所絷,且诱以官,鼎臣抗不受,杖百,锢于家。
平江既陷,嘉兴地兴冲要,有司告急,驿使不绝于道。江浙丞相达识帖睦迩兵少,策无所出,檄苗军帅杨完者来守嘉兴,完者取道自杭,以兵劫达识帖睦迩,使升己为本省参知政事,达识帖睦迩遂填募民入粟空名告身予之。
王与敬抵嘉兴,杨完者欲杀之,与敬遂往松江,谋结水寨于淀山诸湖,令上户供给其军,名曰守御,实恋其地倡女也。达鲁花赤巴图特穆尔、知府崔思诚,皆与之不协,会浙省又命元帅特古呼斯等提兵镇守,二帅抗衡不相下。
夜,与敬率万户戴列孙等自西门纵火大噪,官僚溃散,与敬自以辎重出西门。不久,杨完者部将萧亮、员成等率苗军突至,与敬遂北走通波塘,降于张士诚。子女玉帛,悉为苗军所有,民亦持梃相逐,列孙等死者过半。苗军在松江一月,焚劫淫掠,死者填塞街巷。
常州豪民黄贵甫,间道归款张士德,许为内应,寇至,不战而城陷,改常州路为毘陵郡。士德之围常州也,万户府知事刘良,以援兵不至,命其子毅赍蜡书,浮江间道抵浙江行省求救。毅未及还,城已陷,良独不屈,阖门赴水死者十馀人。
二月,常遇春攻官军于采石,以奇兵分其势,而以正兵与之合战,战则出奇兵捣之,纵火焚其连舰,大破之,蛮子海牙仅以身免,自是扼江之势遂衰。
三月,禁销毁、贩卖铜钱。
三月,朱元璋率诸军取江陵、集庆、镇江。
自太平水陆并进,至江陵镇,攻破陈兆先营,擒兆先,尽降其众,得兵三万六千人。择其骁勇五百人置麾下,五百人多疑惧不自安,元璋觉其意,是日,令入宿卫,环榻而寝,悉屏旧人于外,独留冯国用一人侍卧榻旁,元璋解甲安寝达旦,疑惧者始安。
先是集庆尝有警,湖广平章阿鲁灰将苗军来援,事平,还镇扬州。而阿鲁灰御军无纪律,苗蛮素犷悍,日事杀掳,莫能治。俄而苗军杀阿鲁灰以叛,集庆之援遂绝,人心震恐,仓无积蓄,计未知所出,民乃愿为兵以自守。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福寿,因下令,民多资者,皆助粮饷,激厉士卒,为完守计,朝廷知其劳,数赏赉之。
至是太平兵大集,冯国用率五百人先登陷阵,败官军于蒋山,直抵城下,诸军拔栅争进,遂围之;福寿督兵出战,多败,于是尽闭诸城门,独开东门以通出入,而兵力实不能支。庚寅,城破,福寿犹督兵巷战,兵溃,乃独据胡床,坐凤凰台下,指麾左右,更欲拒战。或劝之去,叱之曰:吾为国家重臣,国存则生,国破则死,尚安往哉!
达鲁花赤达尼达斯见其独坐,若有所为者,从问所决,因留弗去。俄而乱兵四集,福寿遂遇害,达尼达斯亦死之。又,同时死者,有治书侍御史贺方。方,晋宁人,以文学名。事闻,赠福寿江浙行省左丞相,追封卫国公,谥忠肃。
朱元璋之取集庆也,克城之日,蛮子海牙走投张士诚,水寨元帅康茂才等各率众降,凡得军民五十馀万。元璋入城,召官吏、父老,谕之曰:元失其政,所在纷扰,生民涂炭。吾率众至此,为民除害耳,汝等各守旧业,无怀疑惧。贤人君子有能相从立功者,吾礼用之;旧政有不便者,吾除之。于是城中军民皆喜悦,更相庆慰。嘉福寿之忠,为棺衾以礼葬之。
改集庆路为应天府,置天兴、建康翼统军大元帅府,以廖永安为统军元帅,命赵忠为兴国翼元帅,以守太平。得儒士夏煜、孙炎、杨宪等十馀人,皆录用之。
元璋既定集庆,欲发兵取镇江,虑诸将不戢士卒为民患,遂召诸将,数常纵军士之过,欲置之法,李善长营救,乃免。于是命徐达为大将军,率诸将浮江东下,戒之曰:吾自起兵,未尝妄杀。今尔等当体吾心,戒戢士卒,城下之日,毋焚掠杀戮。有犯令者,处以军法,纵者,罚无赦。达等顿首受命。进兵攻镇江,翌日,克之,苗军元帅杨完者出走,守将段武、平章定定战死。达等自仁和门入,号令严肃,城中晏然。遂分兵徇金坛、丹阳,下之。改镇江路为江淮府,命徐达、汤和为统军元帅,镇守其地。
三月,张士诚自高邮徙居隆平宫,服御、器用,皆拟乘舆,改至正十六年为天祐三年,国号大周,历曰明时,自称周王。
设学士员,开弘文馆,以阴阳术人李行素为丞相,弟士德为平章,蒋辉为右丞,潘元明为左丞,史文炳同知枢密院事。其郡、州、县正官,郡称太守,州称通守,县仍曰尹,同知称府丞,知事曰从事,馀则损益而已。士诚以吴民多艰,牧字者非才,悉选而更张之,自令、丞、簿、尉以及录事、录判,同日命十有一人,各赐衣、马、粟、宁有差。
初,孙捴奉使抵高邮,士诚不迎昭,既入城,拘捴于他室,欲降之,捴诟斥不绝。及士诚徙平江,捴与士诚部将张茂先,谋遣人约镇南王克日进兵复高邮,语泄,遂遇害。
三月,徐寿辉复寇襄阳。
三月,以今秋出师,诏和买马六万匹。
三月,命宣让王帖木儿不花、威顺王宽彻普化以兵镇遏怀庆路,各赐金一锭、银五锭、币帛九匹、钞二千锭。
三月,倪文俊陷常德路,总兵官俺都剌遁。
三月,立行枢密院于杭州,命江浙行省左丞相达识帖睦迩兼知行枢密院事,节制诸军,省、院等官并听调遣,凡赏功、罚罪、招降、讨逆,许以便宜行事。
三月,朱元璋取镇江路。
三月,方国珍复降,以为海道运粮漕运万户,兼防御海道运粮万户。其兄方国璋为衢州路总管,兼防御海道事。
四月,以搠思监为中书左丞相,以资正院使普化为御史大夫。
四月,以河南行省左丞孛兰奚为湖广行省平章政事,答失八都鲁加金紫光禄大夫。
四月,命阿因班太子与陕西行省官同讨均、房、南阳。
四月,以陕西行台御史大夫朵朵为陕西行省左丞相,大司农咬咬为辽阳行省左丞相。
四月,车驾时巡上都。
四月,张士诚将赵打虎陷湖州,改湖州路为吴兴郡。史文炳率兵自泖湖入古浦塘,破淀湖栅。苗军一矢不发,夜中遁去,松江遂陷。士诚即令文炳镇松江。
五月,倪文俊陷澧州路。
五月,贼寇辰州,守将和尚以乡兵击败之。
五月,江浙行省平章政事三旦八、参知政事杨完者以兵守嘉兴路,御张士诚。
五月,朱元璋取广德路,改为广兴府,以邓愈守之。
六月,建康降人陈保二,诱执詹、李二将,降于张士诚。保二,常州奔牛坝人,聚众,以黄帕首,号黄包头军。镇江既下,遂降于建康,至是复叛。
六月,朱元璋遣儒士杨宪通好于张士诚。
书略曰:近闻足下兵由通州,遂有吴郡。昔隗嚣据天水以称雄,今足下据姑苏以自王,吾深为足下喜。吾与足下,东西境也,睦邻守国,保境息民,古人所贵,吾深慕焉。自今以后,通使往来,毋惑于交构之言以生边衅。
士诚得书,以此己于隗嚣,不悦,留宪不遣。
六月,杨完者以数万众屯嘉兴,先锋吕才以七千众屯王江泾,商旅不行,军容甚盛。
张士德遂不敢取道嘉兴,乃自平望、乌墩直捣杭州。江浙丞相达识帖睦迩,恃杨完者兵强,漫不为备,寇至,城遂陷,达识帖睦迩遁,平章政事遵达实哩战死。居民黄仲起妻朱氏及妾冯氏、仲起弟妻蔡氏,俱自缢死。
达识帖睦迩遁入富阳。杨完者乃以苗军及官军分为三路:蒋英从大麻塘栖,董旺从硖石长安,身率刘震、朱诚从海盐黄湾而进,吕才、吕升屯守嘉兴。
士德知杨完者分路而来,遂应接不暇,一败于皋亭,再败于谢村,三败于央城巷,贼水从德清、陆从海盐遁去。遂复杭州,达识帖睦迩乃还。
六月,董抟霄剿平北沙、庙湾、沙浦等寨,寻进兵泗州,不利,贼乘胜东下,断官军粮道。乃回军屯北沙,粮且绝,与贼死战,凡七昼夜,贼败走,夺贼船七十馀,乃得渡淮,保泗州。时方暑雨,湖水溢,诸营皆避去,而抟霄独守孤城,贼环绕数十里攻之。抟霄坐城上,遣偏将以骑士由西门突出贼后,约白旗一麾即还,既而旗动,骑士还,步卒自城中出,夹击之,贼大败。然贼寨犹阻西行之路,乃结阵而往,翼以奇兵,转战数十合,军始得至海宁。
初,礼部尚书致仕婺源汪泽民,寓居宣州。时贼数来犯,江东廉访使道通,雅重泽民,日就之询守御计,城得无虞。至是长枪军索诺木巴勒等叛,来寇城,或劝泽民去,泽民曰:我虽无官守,故受国厚恩,临危爱死,非臣子节。留不去,凡战斗筹画,多泽民参决之,累败贼兵。既而贼益众,城陷,泽民为所执,使之降,大骂不屈,遂遇害。
七月,建康诸将奉朱元璋为吴国公,以御史台为府,置江南行中书省,元璋兼总省事,置官属。以韩林儿自称宋后,遥奉之,文移除授,悉以龙凤纪年。
是月,秦从龙应聘而至。从龙,洛阳人,初仕为校官,累迁江南行台侍御史,会兵乱,避居镇江,吴国公命徐达访之。达下镇江,得从龙,还报,吴国公喜,即命硃文正以白金、文绮往聘之。既至,亲至龙江,迎之以入,居从龙于西华门外,事无大小;皆与之谋,从龙尽言无隐,每以笔书漆简问答甚密,左右无知之者,吴国公呼为先生而不名。
七月,张士诚以舟师攻镇江,吴统军元帅徐达等御之。
吴国公使谕达曰:张士诚起负贩,谲诈多端,今来寇镇江,是其交已变,当速出兵攻毘陵,先机进取,沮其诈谋。达乃帅师攻常州,进薄其垒,且请益师,于是复遣兵三万往助之。达军城西北,汤和军城北,张彪军城东南,士诚遣数万众来援,达乃去城十八里,设伏以待之,仍命总管王均用,率铁骑为奇兵,达亲督师,与战于龙潭。锋既交,均用以铁骑横冲其阵,阵乱,士诚兵退走,遇伏,遂大败。
七月,张士诚遣兵陷杭州,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左答纳失里战死,丞相达识帖睦迩遁,杨完者及万户普贤奴击败之,复其城。
八月,张士诚将史文炳,以水师数万攻嘉兴。
杨完者以大军四伏,使小舟数百十艘饵之。贼樯橹蔽天,排江而下,追至杉青东西岸,多积苇以待,适南风大作,岸上举火,贼舟焚燎,至四十里不止,死者甚众。遂舍舟登陆,进逼城下,战于冬瓜堰,大破之,斩首万七千级,俘者数千,张士信以伏水遁还。
然杨完者凶肆,掠人货财妇女,部曲骄横,民间谣曰:死不怨泰州张,生不谢宝庆杨。
八月,奉元路判官王渊等以义兵复商州,升渊同知关商襄邓等处宣慰司事。
八月,张士诚将江通海降于朱元璋。
八月,朱元璋以诸将虐取陈保二赀致叛,且攻常州久不下,命自元帅徐达以下皆降一官,以书责之曰:虐降致叛,老师无功,此吾所以责将军。其勉思补过,否则罚无赦!
八月,贼侵河南府路,参知政事洪丑驴以兵败之。
八月,倪文俊陷衡州路,元帅甄崇福战死。
八月,车驾还自上都。
八月,黄河决,山东大水。
九月,、朱元璋如江淮府,入城,先谒孔子庙,遣儒士告谕乡邑,劝耕桑,筑城开堑,命总管徐忠置金山水寨以遏南北寇兵,遂还。寻改江淮府为镇江府。
九月,汝、颍贼李武、崔德等破潼关,参知政事述律杰战死。
九月,豫王阿剌忒纳失里、同知枢密院事定住引兵复潼关,河南行省平章政事伯家奴以兵守之。
九月,潼关复陷,伯家奴兵溃,豫王阿剌忒纳失里复以兵取之,李武、崔德败走。
九月,贼陷陕州及虢州。
九月,诏以太尉纳麟复为江南行台御史大夫,迁行台治绍兴。
九月,察罕帖木儿(时才升中书兵部尚书)复陕州及虢州,复袭败贼兵于平陆、安邑,以功由兵部尚书升佥河北行枢密院事。
贼既陷陕、虢,断殽、函之路,势欲趣秦、晋。知枢密院事答失八都鲁方节制河南军,调兵部尚书察罕帖木儿与李思齐往攻之。察罕帖木儿即鼓行而西,夜,拔殽陵,立栅交口。陕州城阻山带河,险且固,而贼转南山粟给食以坚守,攻之猝不可拔。察罕帖木儿乃焚马矢营中,如炊烟状以疑贼,而夜提兵拔灵宝。城守既备,贼始觉,不敢动,即渡河,陷平陆,掠安邑,蹂晋南鄙。察罕帖木儿追袭之,蹙之以铁骑,贼回扼下阳津,赴水死者甚众。相持数月,贼势穷,皆溃,以功升佥河北行枢密院事。
十月,大名路有星如火,从东南流,芒尾如曳篲,堕地有声,火焰蓬勃,久之乃息,化为石,青黑色,光莹,形如狗头,其断处如新割者,有司以闻,太史验视云:天狗也。命藏于库。
十月,张士诚以兵败于常州,遣其下孙君寿奉书至建康请和。
言:既纳保二,又拘杨宪,遣兵来逼,咎实自贻。愿与讲和,以解困厄,岁输粮二十万石,黄金五百两,白金二百斤,以为犒军之费。吴国公复书云:尔既知过,归使、馈粮,即当班师,不堕前好。且曰:大丈夫举事,当赤心相示。浮言夸辞,吾甚厌之。士诚得书,不报。
十月,镇南王退驻淮安,赵君用自泗州来寇;寻,城陷,淮东廉访使褚布哈死之,镇南王被执,逾月不屈,与其妻皆赴水死。
初,布哈为副使,与判官刘甲捍御淮安,甲守韩信城,势相犄角。布哈寻上章劾总兵者逗挠之罪,朝廷录其功,升廉访使。甲有智勇,与贼战辄胜,贼惮头,号曰刘铁头,布哈颇赖之。
总兵者怒其劾己,乃易甲别将击贼,欲以困布哈,甲去,韩信城陷。贼因掘堑围淮安,刍饷路绝,元帅吴德琇运米万斛入河,为贼所掠。攻围日急,总兵者屯下邳,按兵不出,遣使十九辈告急,皆不应,城中饿死者仆道上,即取啖之,草木、鱼鸟、靴皮、弓筋皆尽,撤屋为薪,人多露处,坊陌生荆棘。力既尽,城陷,布哈犹据西门力斗,中伤见执,为贼所脔,次子伴格冒刃护之,亦见杀。布哈,隰州石楼人,守淮安五年,殆数十百战,精忠大节,人比之张巡。赠翰林学士承旨,追封卫国公,谥忠肃。
先是同佥淮南行枢密院事董抟霄建议于朝曰:淮安为南北襟喉,江、淮要冲,其地一失,两淮皆未易保,授救淮安,诚为急务。今日之计,莫若于黄河上下濒淮海之地,及南自沐阳,北抵沂、莒、赣榆诸州县,布连珠营,每三十里设一总寨,就二十里中又设一小寨,使烽堠相望而巡逻往来,遇贼则并力野战,无事则屯种而食,然后进有援,退有守,此善战者所以常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也。又言:海宁一境,不通舟楫,军粮惟可陆运;而凡濒淮海之地,人民屡经盗贼,宜加存抚,权令军人搬运。其陆运之方,每人行十步,三十六人可行一里,三百六十人可行一十里,三千六百人可行一百里,每人负米四斗,以夹布囊盛之,用印封识,人不息肩,米不着地,排列成行,日行五百回,计路二十八里,轻行一十四里,重行一十四里,日可运米二百石。每运给米一升,可供二万人,此百里一日运粮之术也。又言:江、淮多流移之人,并安东、海宁、沭阳、赣榆等州县俱废,其壮者已尽为兵,老幼无所依归者,宜置军民防御司,择军官才堪牧守者,使居其职,而籍其民以屯故地,练兵积谷,且耕且战,内全山东完固之邦,外捍淮海出没之寇,而后恢复可图也。
时不能用,淮安卒陷于贼。
十一月,张士诚将诱降吴兵七千人,因挟之以攻徐达、汤和垒。
达勒兵与战,常遇春、廖永安、胡大海内外夹击,大破之,擒其将张德,馀军奔入城。士诚复遣其将吕珍驰入常州,督兵拒守,达复进师围之。
十一月,流星大如酒杯,色青白,尾迹约长五尺余,光明烛地,起自东北,东南行,没于近浊,有声如雷。
十一月,刘福通遣将分略河南、山东、河北,京师大震。
十一月,河南陷,河南廉访副使俺普遁。置河南廉访司于沂州,又于沂州设分枢密院,以兵马指挥使司隶之。
十二月,倪文俊陷岳州路,杀威顺王子歹帖木儿。
十二月,湖广参知政事也先帖木儿与左江义兵万户邓祖胜合兵复衡州。
十二月,河南行省平章答失八都鲁大破刘福通兵于太康。
先是朝廷遣托欢来督兵,答失八都鲁父子亲与刘福通敌,自巳至酉,大战数合。答失八都鲁坠马,孛罗帖木儿扶令上马先还,自持弓矢,连发以毙追者,夜三更,步回营中。已而率大军进逼陈留,攻取夹河刘福通寨。
是日,次高柴店,距太康三十里,夜二鼓,贼五百馀骑来劫,以有备,亟遁,火而追之。比晓,督阵力战,自寅至巳,四门皆陷。壮士缘城入其郛,斩首数万,擒伪将军张敏、孙韩等九人,杀伪丞相王、罗二人,太康悉平。
遣孛罗帖木儿告捷京师,帝赐劳内殿,王其先臣二世,拜河南行省左丞相,仍兼知枢密院事,守御汴梁。弟识里穆,云南行省左丞,子孛罗帖木儿,四川行省左丞,将校僚属,赏爵有差。
十二月,宁国路长枪元帅谢国玺寇吴广兴府,元帅邓愈击败之,擒其总管武世荣,获兵千馀人。
是岁,诏:沿海州县为贼所残掠者,免田租三年。赐高年帛。
是岁,河南行省左丞相太不花驻军于南阳嵩、汝等州,叛民皆降,军势大振。
是岁,陕西行台监察御史李尚絅上《关中形胜急论》,凡十有二事。
是岁,命大司农司屯种雄、霸二州以给京师,号京粮。以浙西被陷,海运不通故也。
是岁,义兵元帅方家奴,以所部军屯杭城之北关,钩结同党,相煽为恶,劫掠财货,白昼杀人,民以为患。江浙行省平章庆童言于丞相达识帖睦迩曰:我师无律,何以克敌!必斩方家努,乃可出师。
达识帖睦迩遂与庆图入其军,斩首以徇,民大悦。
既而苗军帅杨完者进右丞,以功自骄,因求取庆童女,庆童初不许。时苗军势盛,达识帖睦迩方倚以为重,强为主婚,庆童不得已以女之与。
是岁,广西苗军五万,从元帅阿思蓝沿江下抵庐州,淮东都元帅余阙移文,谓苗蛮不当使之窥中国,诏阿思蓝还军。苗军有暴于境者,即收杀之,凛凛莫敢犯。时群盗环布四外,阙居其中,左提右挈,屹为江淮一保障。论功拜江淮行省参政,仍守安庆,通道于江右,商旅四集。
池州赵普胜率众攻安庆,连战三日,败去,未几又至,相拒二旬始退;怀宁县达鲁花赤伯家奴战死。普胜本巢湖水军,降于徐寿辉,骁勇,善用双刀,号为双刀赵云。
是年,天完、宋红巾军分头出击,连获胜利。
19,1357年。
五月,搠思监继任右丞相。
二月,朱元璋遣将耿炳文、刘成自广德趣长兴。
张士诚将赵打虎以兵三千迎战,败之,追至城西门,打虎走湖州;不久,克长兴,获战船三百馀艘,擒士诚守将李福安、达实曼等,义兵万户蒋毅率所部二百人降。
二月,李武、崔德绕过潼关,夺七盘,进据蓝田,直趋奉元。命察罕帖木儿以军会答儿麻亦儿守陕州、潼关;哈剌不花由潼关抵陕西,会豫王阿剌忒纳失里及定住等同进讨。
二月,以征河南许、亳、太康、嵩、汝大捷,诏赦天下。
二月,知枢密院事脱脱复邳州,调客省使撒儿答温等攻黄河南岸贼,大破之。
二月,刘福通遣其党毛贵陷胶州,佥枢密院事脱欢死之。
二月,倪文俊陷峡州。
二月,李武、崔德陷商州,攻武关,遂直趣长安,分掠同、华诸州,三辅震恐。
时豫王及省、院官皆恟惧,计无所出,行台治书侍御史王思诚曰:察罕帖木儿之名,贼素畏之,宜遣使求援,此上策也。守将恐其轧己,论久不决,思诚曰:吾兵弱,旦夕失守,咎将安归!乃遗书察罕帖木儿曰:河南、陕西两省,互为脣齿,陕西危则河南岂能独安!
察罕帖木儿得书大喜,遂提轻兵五千,与李思齐倍道来援。入潼关,与贼遇,战辄胜,杀获以亿万计,贼馀党皆散溃,走南山,入兴元。
以察罕帖木儿为陕西行省左丞,李思齐为四川行省左丞。诏以高宝为四川行省参知政事,将兵取中兴,不克,贼遂破辘轳关。
三月,义兵万户赛甫丁、阿迷里丁叛据泉州。
三月,毛贵陷莱州,守臣山东宣慰副使释嘉讷死之。
三月,徐达取常州路。
初,常州兵虽少而粮颇多,故坚拒不下。及诱叛军入城,军众粮少,不能自存,达等攻之益急,吕珍宵遁,遂克之。改常州路为常州府。达又与常遇春、桑世杰率兵徇马驮沙,克之。
三月,毛贵陷益都路,益王买奴遁。
三月,以江淮行枢密院副使董抟霄为山东宣慰使,从孛兰奚击之。
三月,毛贵陷滨州,自是山东郡邑皆陷。
前海南、海北宣慰使王英,益都人也;性刚果,有大节,膂力绝人,袭父职为莒州翼千户,父子皆善用双刀,人号之曰刀王。初,漳州盗起,诏东西行省右丞雅克特穆尔讨之。时英已致仕,平章巴萨里谓僚佐曰:是虽鼠窃狗偷,非刀王行不可。其人虽投老,可以义激。乃使人迎致之。英曰:国家有事,吾虽老,其可坐视乎!据鞍横槊,精神飞动,驰赴其军。贼平,英功居多。
及益都陷,英时年九十有六,谓其子弘曰:我世受国恩,今老矣,纵不能事戎马以报天子,何忍食异姓之粟以求生乎!水浆不入口者数日而卒。毛贵闻之,使具棺衾葬之。
四月,毛贵陷莒州。
四月,京师立便民六库,倒易昏钞。
四月,以咬咬为甘肃行省左丞相。答失八都鲁加太尉、四川行省左丞相。
四月,汉中道廉访司纠陕西行省左丞萧家奴遇贼逃窜,失陷所守郡邑,诏正其罪。
四月,车驾时巡上都。
四月,徐达取宁国路。
先是,徐达、常遇春率兵略宁国,长枪元帅谢国玺弃城走,守臣拜布哈、杨仲英等闭城拒守,城小而坚,攻之久不下。遇春中流矢,裹创而战。朱元璋乃亲往督师,命造飞车,前编竹为重蔽,数道并进,攻之,仲英等不能支,开门请降,百户朱文贵杀妻妾自刎死。擒其元帅朱亮祖,属县相继下。
亮祖,六合人,初为义兵元帅,太平克,来降,寻叛去,数败吴兵,诸将莫能当,至是缚亮祖以献。朱元璋曰:今何如?亮祖曰:是非得已,生则尽力,死则死耳!吴国公壮而释之。
五月,张士诚遣其左丞潘原明、元帅严再兴犯长兴,屯上新桥。吴守将耿炳文出师击败之,原明等遁去。
五月,命知枢密院事孛兰奚进兵讨山东。
五月,平章政事亦老温帖木儿复武安州等三十余城。
五月,朱元璋攻泰兴,张士诚遣兵来援,元帅徐大兴、张斌击败之,擒其将杨文德等,遂克泰兴。
五月,常遇春谋取池州,克青阳县。
铜陵县尹罗德、万户程辉降于朱元璋。常遇春率师驻铜陵。池州路总管陶起祖亦来降,具言城中兵势寡弱可取之状,遇春遂谋取池州。是日,遣兴国翼分院判官赵忠、元帅王敬祖等攻其青阳县,赵普胜出兵拒敌,敬祖以数十骑冲其阵,阵乱,乘势疾击,遂破之,克其县。
五月,吴枢密院判俞通海,以舟师略太湖马迹山,降张士诚将钮津等,遂趣东洞庭山,士诚将吕珍率兵御之。
诸将仓卒欲退,通海曰:彼众我寡,退则情见,彼益集其众,邀诸险以击我,何以当之!不如与之战。于是身先士卒,矢中右目下,通海不为动,徐令劲者被己甲立船上督战。吕珍不得利,乃引去。
五月,命搠思监为右丞相,太平为左丞相,诏天下。免民今岁税粮之半。
五月,以实理门为中书分省右丞,守济宁。
五月,监察御史脱脱穆而言:去岁河南之贼窥伺河北,惟河南与山东互相策应,为害尤大。为今之计,中书当遴选能将,就太不花、答失八都鲁、阿鲁三处军马内,择其精锐,以守河北,进可以制河南之侵,退可以攻山东之寇,庶几无虞。从之。
五月,以帖里帖木儿、老的沙并为御史大夫。
五月,朱元璋取江阴州。
五月,温州路乐清江中龙起,飓风作,有火光如球。
六月,朱元璋遣长春府分院判官赵继祖、元帅郭天禄、镇抚吴良略江阴州。
张士诚兵据秦望山以拒敌,继祖引兵攻之。会大风雨,士诚兵奔溃,继祖据其山。是日,进攻州之西门,克其城,命良守之。
先是士诚北有淮海,南有浙西,长兴、江阴二邑,皆其要害。长兴据太湖口,陆走广德诸郡;江阴枕大江,扼姑苏、通州济渡之处。得长兴,则士诚步骑不敢出广德,窥宣、歙;得江阴,则士诚舟师不敢溯大江,上金、焦。至是悉归于吴,士诚侵轶路绝。
六月,刘福通犯汴梁,其军分三道,关先生、破头潘、冯长舅、沙刘二、王士诚攻怀庆,深入晋冀,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西取关中,毛贵据山东趣大都,其势大振。
七月,徐达率兵攻常熟,张士德出挑战;先锋赵德胜麾兵而进,擒士德送建康,遂循望亭、甘露、无锡诸寨,皆下之。
士德骁鸷有谋,士诚陷诸郡,士德力居多,及是被擒,士诚为之丧气。
七月,朱元璋遣兵取徽州路。
元帅胡大海等既克绩溪,遂进兵攻徽州。守将元帅巴斯尔布哈及建德路万户吴讷等拒战,大海击败之,拔其城。讷与守臣阿噜辉、李克膺等退守遂安。大海引兵追及于白际岭,复击败之。讷自杀,属县次第皆下。
七月,镇守黄河义兵万户田丰叛,陷济宁路,分省右丞实理门遁,义兵万户孟本周攻之,田丰败走,本周还守济宁。
七月,胡大海进攻婺源。江浙参政杨完者,率兵十万欲复徽州,大海还师,与战于城下,大败之,杀其镇抚吕才,杨完者遁去。
七月,归德府知府林茂、万户时公权叛,以城降于贼,归德府及曹州皆陷。
七月,张士德至建康,朱元璋以礼待之,供珍膳,俟其降。士德不食不语,其母痛之,令士诚岁馈建康粮十万石,布一万匹,永为盟信,朱元璋不许。士德以身絷,事无所成,间遗士诚书,俾降元以图建康,遂不食而死。
八月,张士诚降元。
张士诚使前江南行台中丞蛮子海牙为书,请降于浙江丞相达识帖睦迩,辞多不逊。杨完者欲纳之,达识帖睦迩不可,曰:我昔在淮南,尝招安士诚,知其反覆,其降不可信。
士诚使者往返讫无就,乃遣其伪隆平太守周仁亲诣江浙省堂,具陈自愿休兵息民之意。杨完者固劝纳降,乃许之。士诚始要王爵,达识帖睦迩不许,又请爵为三公,达识帖睦迩曰:三公,非有司所定,今我虽便宜行事,然不敢专也。杨完者又力以为请,达识帖睦迩虽外为正辞,然实幸其降,又恐杨完者意,遂授士诚太尉,士德淮南行省平章政事,士信同知行枢密院事。改隆平府复为平江路,士诚迁居府治,虽奉正朔,而甲兵、钱谷皆自据如故。朝廷顾以招安士诚为达识帖睦迩功,诏加太尉。后闻士德之死,追封楚国公,而以士信为江淮平章政事。
初,达识帖睦迩假周伯琦行省参政,招谕张士诚,及是已降,除伯琦同知太常礼仪院事,士诚留之;未行,拜左丞,士诚为造第宅于乘鱼桥,厚其廪给。
八月,填星犯鬼宿,太白犯轩辕。
八月,刘福通兵陷大名路,遂自曹、濮陷卫辉路,答失八都鲁之子孛罗帖木儿与万户方脱脱击之。
八月,以陕西行台御史中丞伯嘉讷为陕西行省平章政事;淮南行省参知政事余阙为淮南行省左丞;江浙行省参知政事杨完者升左丞;方国珍为江浙行省参知政事,海道运粮万户如故。
八月,大驾还自上都。
八月,蓟州大水。
八月,诏知枢密院事纽的该进讨山东。
八月,董抟霄安抚济南。
初,毛贵陷益都、般阳等路,帝命董抟霄从知枢密院事孛兰奚讨之。而济南又告急,抟霄提兵援济南。贼众自南山来攻济南,望之两山皆赤。抟霄按兵城中,先以数十骑挑之,贼众悉来斗,骑兵少却,至磵上,伏兵起,遂合战,城中兵又大出,大破之。而般阳贼复约泰安之党逾南山来袭济南,抟霄列兵城上,弗为动。贼夜功南门,独以矢石御之,黎明,乃潜开东门,放兵出贼后。既旦,城上兵皆下,大开南门,合击之,贼败走,复追杀之,贼众无遗者。于是济南始宁。
诏就升淮南行枢密院副使、兼山东宣慰使、都元帅,仍赐上尊、金带、楮币、名马以劳之。有疾其功者,谮于总兵太尉努都尔噶,令抟霄依前诏从孛兰奚同征益都。抟霄即出济南城,属老且病,请以其弟昂霄代领其众,朝廷从之,授昂霄淮南行枢密院判官。未几,命抟霄守河间之长芦。
九月,婺源州元帅汪同,与守将特穆尔布哈不协,以总管王起宗、黟县万户叶茂、祁门元帅马国宝降于朱元璋;不久,江浙平章夏章等亦降于朱元璋。
九月,命同知枢密院事寿童以兵讨冠州。
九月,以老的沙为中书省平章政事兼兀良海牙指挥使。
九月,朱元璋遣广兴翼元帅费子贤率兵攻武康,与守将潘万户战,斩首百馀级,遂下之。
九月,泽州陵川县陷,县尹张辅死之。
九月,太不花复大名路并所属郡县。
九月,诏中书右丞也先不花、御史中丞成遵奉使宣抚彰德、大名、广平、东昌、东平、曹、濮等处,奖厉将帅。
九月,命纽的该加太尉,总诸军守御东昌。时田丰据济、濮,率众来寇,击走之。
九月,倪文俊谋杀其主徐寿辉,不果,自汉阳奔黄州,寿辉伪将陈友谅袭杀之,并其众,自称宣慰使,寻为平章政事。
九月,答失八都鲁取沟城、东明、长垣三县。
闰九月,右丞相搠思监、左丞相太平并加开府仪同三司。
闰九月,潞州陷。
闰九月,贼攻冀宁,察罕帖木儿以兵击走之。
闰九月,赵普胜同青军两道攻安庆,淮南行省左丞余阙,拒战月馀,贼竟败走。安庆倚小孤山为籓蔽,命义兵元帅胡巴延统水军戍焉。
十月,陈友谅自上游直捣小孤山,巴延与战四日夜,不胜,趋安庆,贼追至山口镇。明日,遂薄城下,阙遣兵扼于观音桥。俄饶州祝寇攻西门,余阙击斩之,其兵乃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