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盛馆在京城之中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明面上它只是一个普通商人所开,但只要是稍稍有些门路的人都知道这是当今大皇子的产业,这大皇子朱梓厉今年二十八岁,是朱祟阳的第一个儿子,只可惜出身太低,只是一个最最卑微的宫女所生,大周国一向来是子凭母贵,这朱梓厉虽然顶着大皇子的名头却并没有问鼎宝座的希望,不过传闻这朱梓厉性子也甚是豁达,并不太在意皇位之事,只是他从小习武天赋极佳,一直沉醉与武学,十六岁的时候朱祟阳便让他进到军中历练,经过十几年杀场的洗礼,不仅仅是自身的武功,朱梓厉在带兵布阵这一方面也磨练地极其高明,朱祟阳似乎对他十分放心,大周国四分之一的军队都交到他手上统领,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他带领的这一支铁骑,边疆的那些游牧小国才不敢轻易来犯。
朱梓厉既然醉心武学,便自然想找一个能让他好好施展,并且时常能与人切磋的地方,傲盛馆便是由此而来,不同于民间一般的武斗场,傲盛馆只看实力,不看身份,而且绝对公平,就算一个乞丐对上一国皇子,只要那个乞丐打败了皇子,皇子也只有认输的份,且获胜的人可以获得一大笔的奖金,这也是让一众武师们趋之若鹜的原因,不过一般性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发生,毕竟堂堂的一国皇子哪里会这般抛头露面和普通人打斗呢,不过那朱梓厉就例外了,他向来就百无禁忌,若是让他遇上想要一战的对手,他可是不管不顾地就会上场的,不过凭着他的功夫,能让他亲自下场的对手并不多。
傲盛馆除了那些武师们的公平对打,还有一向吸引人的便是奴隶的挑战,大周国的奴隶大多是一些被人贩子从周边小国买过来的难民。或者是本国一些最贫穷的底层民众,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便会卖身为奴,一般一但成为了奴隶,除非获得了十分了不得的功绩,不然只能一生都做连畜生都不如的奴隶,但傲盛馆却可以让奴隶变成平民,只要再这里连续打赢一百场武斗,便可以脱离奴隶的身份。重新变成平民。
这使那些个不甘愿一生为奴的奴隶们看到了新的希望,只是说起来简单,但事实却是十分残酷的,奴隶们要面临的不仅仅是人的挑战,还有凶猛野兽,能打赢一百场的奴隶从开馆到现在一个都没有,大多数都是打了几场之后就丧命了,战绩最辉煌的一个也不过打赢了五十几场,最后却还是被一只发狂的狮子给咬死了,连个尸首都没有留下。这就是武斗场的残酷,但人们却往往最喜欢看这种奴隶的挑战。这或许就是深埋在人骨子里的劣根性吧,那种嗜血的,变态的,不把人当人看的“人性”。
郝黛她们今日所要看的就是一场奴隶与野兽的对决,由馆内的侍从带领,她们一行人慢慢往前走着,很快便到了一个宽阔的地下广场。虽是在地下,但却一点都不觉得昏暗,广场的周围点亮着大大小小数百盏灯。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地清清楚楚。她们被侍从领导了一个视野不错的看台,这是朱祁钰花大价钱订好的位子,他微微有些兴奋地坐下,笑着对郝黛说道:“怎么样,不错吧,咱们这个位置可是除了中心看台之外最好的了,可是要提前一个月预约的,我好不容易才订到这个位子的。”
郝黛并没有回应朱祁钰的话,她只是面色凝重地看着这个所谓的武斗场,超强的五感让她闻到了血腥味,是长年累月积攒的那种血腥味,即使怎样冲刷都冲刷不掉的,她知道这个国家有死刑,并且上位者可以随意处决平民、奴隶的性命,这是一个将生命看做草芥的时代,郝黛无法去改变这个时空的法则,她也不会去试着改变,因为她知道人类就是这样进化而来的,适者生存,这个道理不管放在哪一个时空都是成立的,人类最大的敌人永远都只有他们自己。
挑战很快便开始了,随着馆内人员发出的信号,鼓乐声轰然响起,看台上的观众们开始歇斯底里的呐喊起来,一个带着手铐脚镣的奴隶缓慢地从底下阴暗处缓缓走出,他的脸上带着一个金属面具,覆盖住了半张脸颊,身上穿着破烂的布衣,好像轻轻一扯就会支离破碎一般,有人上前将他的手铐脚镣都解了下来,然后那人走到了广场的中心,缓缓抬起头,不知道在看什么,那干裂结着血痂的唇似是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郝黛静静地看着站在场中央的这个奴隶,他的身上存在着许多种人类极端矛盾的情感,绝望夹杂着希望,麻木中却好似还有那么一丝血性,明明是卑微如蝼蚁,那目光却好似这世上一切东西都不在他眼中。
“不死!不死!不死!”看台上的观众们忽然大声欢呼起来,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几乎掀翻这傲盛馆的屋顶。
“他叫不死,代号一一九,本来奴隶是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但他也算是一个奇葩吧,不管每一次决斗中受了多重的伤,他就是死不了,每一次大家都觉得他活不成了,可他却就这样奇迹般地活下来了,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外号,每一次只要有他的决斗,傲盛馆肯定是最热闹的,他虽然没有十分高明的武艺,但却每一次都能够死里逃生,也确实能让所有人看地热血沸腾,还有人专门下注买他什么时候会死的呢,现在叫喊的那些人都是这场押了他赢的,说起来他已经赢了六十多场了,算是创了傲盛馆的一个记录了。”朱祁钰看郝黛十分专注地看着场中那奴隶,便在她耳边解说道。
“不死啊……”郝黛淡淡地呢喃着,这个时空的人类本就脆弱至极,不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人,应该是肌肉强度和细胞再生性比寻常人好一些吧,不然在这么落后的时空,单单是一个破伤风就能要人命呢。
郝黛正在思忖间。广场底下另一道门里突然间便被人放出了一只足足有半人多高,四米多长的巨大老虎,那老虎一身棕黄色的毛发,尾巴又粗又长,点缀着黑色环纹,双目如电,目光骇人,狰狞的面孔。张牙舞爪,一声怒吼,就飞快地朝着广场中央那奴隶扑去。
坐在郝黛不远处的郝萌和范萱儿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凶猛的野兽,轻叫了一声,便捂住眼睛不敢再看,朱祁钰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看了看身边的郝黛,见她依然是那幅淡定的模样,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又是十分欢乐地笑着与她说道:“郝黛妹妹。下面那个可不是一般的老虎,可是已经被整整饿了三天了。凶着呢,绝对不会放过一片到嘴的肉。”
那老虎果然如朱祁钰说的那般凶猛异常,锋利的前爪从上而下,直接朝着奴隶不死的头部攻去,不过那不死能够赢下六十多场武斗,显然也是有些实力的,只见他一个侧身躲避开老虎的攻击。然后立刻举拳向那老虎的眼睛轰去,那老虎躲闪不及,被不死击中眼睛。又是爆发出一阵暴怒的吼叫。
这下看台上的观众们更加激动了,又是激动地叫着那不死的名字,那老虎显然是被激怒了,攻击顿时便狂暴猛烈起来,犹如一阵狂风暴雨般,连连地朝不死挥爪攻击着,而那不死利用着体型的优势与那灵活的身法,总能堪堪避过老虎的攻击,单单凭着赤手空拳,竟也能给老虎造成不小的伤害,双方似乎暂时势均力敌,但是众所周知,野兽的持久力肯定是要人类强许多,若是一直这般僵持下去,那不死也定只有成为老虎口中食的下场。
朱祁钰看着不死与那老虎苦苦缠斗着,颇有些可惜地说道:“若是这不死手上有一把武器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可惜啊这就是规则啊,徒手大战老虎才刺激吗,看来这一次不死想要得胜活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啊。”
郝黛看得出那不死并没有练过什么体术,完全是靠着本能和身体优势在战斗着,但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是十分难得了,说明这个不死有着很强的搏斗意识,就算没有武器,也不一定不能打死那只老虎……
“那他以前有跟野兽决斗过吗?”郝黛微微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应该是有的,我这也是第一次看这不死的决斗,但俱我所知,一开始并不会上像老虎这般凶猛的野兽,会选择稍稍弱一点的野猪、野牛之类的,不过大多数还是与人武斗,毕竟野兽并不是那么好捕捉的,那些奴隶却是数不胜数,今日也是咱们运气好,才能看到这一场人虎大战啊。”朱祁钰的眼睛看着场内的缠斗,很是兴奋地回道。
场内的激战仍在继续,不死的身形似已经不像刚开始时那般灵活了,看得出来他的体力正在慢慢消耗,有好几次都差点被猛虎那锋利的爪子抓到,虽不致命,但手臂与肩胛处已经是被虎爪抓伤,殷红的鲜血不断渗出,模样甚是狼狈,看台之上的观众更是不时地发出一阵惊呼声,如郝萌范萱儿这般的弱质女流,早就用手蒙住眼睛,不敢看那场内血腥凶险的搏杀。
“看来这不死的奇迹今天也要破灭了啊,终是要葬身虎口了啊。”朱祁钰显然对这名为不死的奴隶还是十分欣赏的,看着他渐渐穷途末路的模样,摇着头十分惋惜地说道。
“也不一定……”郝黛轻声地喃喃着,她总觉得这个雄性人类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
朱祁钰有些惊讶郝黛为何会如此看好不死,正要开口询问,突然听见周围众人均是发出一阵惊叹声,注意力便又立即又转移到了场上的不死身上。
只见那不死突然全力加速,腾空跃起,抓着老虎那长长的皮毛一个翻身便爬到了猛虎的背上,那老虎顿时便狂躁起来,虎头一抬,狂吼一声,两只前爪随即高高抬起,似是想要将不死从自己的背上甩下来,可那不死的双手却已经紧紧地箍住了虎脖子,不论身下的老虎怎么动作,他就像是一颗磁石一般牢牢地吸附在了老虎的背上。那老虎折腾了一会儿显然也有些累了,只是烦躁暴怒地在场上不停地转着圈。
这时候。那不死忽然动了,他直起身子,蓄满力量的拳准确无误地砸在老虎最脆弱的眼睛上,在场的观众似乎隐隐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响声,而后那老虎的眼睛顿时血花翻飞,不死乘胜追击,又是接连几记猛拳砸下,那老虎竟是摇摇欲坠起来。在众人越来越高亢的欢呼声下,轰然倒地,但它其实也并未被不死打死,只是暂时被砸晕过去罢了,但仅仅是这样,不死也已经赢得了这次人虎大战的最后胜利。
随着老虎的倒下,不死也被甩到了沙地上,他似乎也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就那样仰面躺在那带着浓重血腥味道的沙地里,满场的惊天欢呼声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好像死去了一般……
最后有傲盛馆的侍从将不死拖出了广场。只留下那一滩暗红色的血迹,散发着腐朽而又嘲讽的气味。
“他不会是死了吧,我看他好像流了很多血……”朱祁钰此刻的情绪亦是十分亢奋,但仍是隐隐有些担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