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了场雨,细细密密的雨势如绸线缠绵落下,宋郁诗撑着伞为了不让地下雨水溅湿绣鞋,走得极慢。
枣枣坐在房檐下给宋汀重新绣锦帕,上次那方听小姐说落在江岸不见踪影。穿完最后一根线,宋郁诗和丫鬟小茶出现在白墙转角处,枣枣忙放下手里的巾子,将伞从屋里拿出来撑开迎去了。
“小五可好些?”宋郁诗淡淡一笑花照水,眉峰轻弯似秀丽远山。“我做了些她惯爱吃的。”
三小姐温煦的笑容暖进整个兰汀苑,枣枣被雨风刮得凉冰冰的脸蛋也热了许,“三小姐今儿下雨就别来了,当心凉着身子,咱们快进屋吧。”
宋郁诗点了点头走在前面,枣枣跟着小茶并肩走,伸出手想替她拿手里的食盒,小茶笑得敞亮,拍掉她柔弱的小手:“我俩还客气啥!”
宋郁诗回头见二人笑嘻嘻,跟着扬起嘴角:“你姐妹俩关系是越来越好了。”
枣枣咧嘴:“那也赶不上三小姐和我家小姐。”
三人走到檐下将伞收起来并序立在墙外,枣枣抢先一步跳进去,跑到内屋,兴高采烈的喊了句:“小姐,三小姐又来看你来啦!”
宋汀因屁股腰部有伤,赖在床上修养了好几日都不肯下地,正逗弄着憨睡的毛球便听枣枣说三姐来了,宋郁诗在她昏睡这几日来了好几次,正如枣枣所说,侯府上下真心待她的只有三姐和老夫人。
“三姐,今儿又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啦!”
宋郁诗将身上的披风拆下交到枣枣手里,从桌上食盒里抽出一阁来,里面放了些热菜和糕点还有碗亲手煲的鱼汤。
“诺,你最爱的琥珀核桃,先吃几个解解馋。”宋郁诗拂着下坠的袖口,将盘子放在宋汀的床边,宋汀一双眼盯住那扶上玉瓷的柔荑,不禁啧啧嘴:“姐姐的手真好看!”
宋郁诗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赞美羞红了脸,娇瞪着圆眼:“你啊,嘴何时变得这么会夸人了?”
宋汀笑嘻嘻吃碗里的核桃:“姐姐长得美还不容我夸了吗?”
“小姐,该上药了。”
宋郁诗接过枣枣端上来的药膏,细削葱的指尖挑起一块冰花花的药膏在宋汀腰间轻揉着,“你都在屋里躺了好些天了,还是出去走走透透气,可别闷坏了。”
她以前在家追剧的时候可以在家宅一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眼前这位姐姐生的太温婉,宋汀狠不下心拒绝,嗓音不自觉的放柔:“我们晚上去雪月街吧。”
雪月街是承安有名的花柳巷,多是男人喝花酒泡花妞的地方,站在面前的三位小姑娘立即红脸,宋郁诗轻轻扬手拍了下宋汀的屁股:“去那地方做什么!”
“我那日在遥香楼老板娘嘴里听闻新开了家很大的首饰铺子,可以去瞧瞧。”
宋郁诗这样害羞且内敛的女子怎会答应去那种地方呢。
但二人用完晚饭,在宋汀软磨硬泡下,宋郁诗挨不住妹妹的撒娇攻势,应允去花柳巷转转,只是碍于脸皮子薄,让小茶备了顶维帽掩住鲜眉亮眼,与宋汀一同在这春意盎然的夜晚共游承安雪月街。
袅袅青柳映江色,一场春雨芳歇,润了满城软侬杏花,华灯初上,一盏盏挂在香楼外的红灯笼在春风中摇曳风姿,整条街上萦绕着清冽酒香混杂迷醉女儿脂粉。
宋汀用力一嗅,仅是入鼻的酒味儿都让脑袋醺醺然,街上来来往往都是醉意阑珊的公子和娇笑欢歌的姑娘,承安民风奔放,又是青楼女子,嘴上说着惹人脸红耳热的露骨情话从她们身旁走过,听在宋郁诗耳朵里,隔着那浅白薄纱玉肌红云漫漫。
溢玉斋因新开业,来店光顾的客人络绎不绝,大多是锦衣华服的富家公子和金枝玉叶的千金小姐。宋汀一见琳琅满目华光溢彩的首饰便难以按捺心中的激动,顾不上腰上的伤,施施然跃到了前面。
溢玉斋店面极大,不同的区域专卖不同的首饰,宋郁诗平日里不喜戴鲜艳的宝石点缀,独爱玉石翡翠,进了玉石阁间便迈不开腿。一样一样仔细的看,她听说开这铺子是承安商鳄大户顾家的大小姐注意,果然眼光出众,货品足以与皇家媲美。
宋郁诗挑花了眼,最后还是中意一件素静的玉鸦钗,“老板,帮我把这个包下。”
老板低头看着那一枚在光下隽亮的钗子,面露为难:“不好意思小姐,这个已被人定下,您要不再挑个别的吧?”
“啊……”宋郁诗淡拢水烟眉,失望的看了看手里中意的钗子,恋恋不舍将其放回绒架上,“那算了。”
老板看着娇美人楚楚可怜的模样心有不忍,瞧了眼她发髻上的钗子,手快选了款翡翠的:“姑娘,要不这个?”
宋郁诗淡淡一笑挽拒了店家,宋汀跑过来兴高采烈道:“姐姐,选好了么?”
宋郁诗莞尔摇着头,眼睛落在她手里镶银丝盒上,这顾家出手就是阔绰,装首饰的盒子都是香楠木,“你选的什么,给我瞧瞧呢?”
“一对石榴石滴珠耳坠。”宋汀托腮眉飞色舞:“我以前遇见个算命的,说我戴石榴石走桃花运。”
宋郁诗掩嘴笑出了声:“姑娘家家的真不害臊!”
“要不我替姐姐挑一个石榴石的簪子?”
宋郁诗挂不住脸,“走啦,再不回去爹又该骂了。”
两姐妹说说笑笑走出溢玉斋,一股酒香扑面而来,“顾三爷,听说你家店里有好几块上等翡翠,能不能做个镯子送给人家?”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从台阶下传来。
“行,小黄莺想要什么小爷就给你什么。”醉意朦胧的男子单挑凤眼,摇晃着身如柳枝尖欲坠的修长绿叶。
宋郁诗抬脚正欲踏下石阶,公子一个踉跄撞过来。
宋汀惊叫一声急忙伸手去捞倒下去的女人,却被喝醉的公子抢先一步揽进怀里。
轻纱流转,宋郁诗惊慌俏颜在眸光交错间跌入顾冉眼里清水潭中,笼烟眉似蹙非蹙,双瞳剪水,倒映出溢玉斋外五光十色的光影,却又无辜的像只受惊小兔,顾冉顷刻间心软成泥,看得有些怔神,好像四周蓦然安静下来听不见声音似的。一盈而握的柳腰仓皇从温热掌心中挪开。
“小姐,你……”小茶正欲打断二人的凝望,宋汀将她拽到一边,杏眼微瞪,暧昧的凑到耳边小声道:“你别去坏你家小姐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