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承安西街飞凤楼是说书人的场子。
一盏屏风一台桌,一寸醒木有话说,醒目木惊堂震四座,讲的是那达官权贵家,专道妙言奇事多。
何为奇事,还要追溯上月昌平侯宋府与皇家连的一桩红烛喜姻,想那昌平侯年少风流俊逸,还是先皇翼下战无不胜的将军,晚年儿女绕膝,家中五子,四女一男,各个承了爹相貌。
女儿美,男儿俏。
唯有宋府小五宋汀长得差强人意了些,但也能勉强算得上秀外慧中,三岁能写字,四岁能赋诗,琴棋书画样样通,真真切切是块完美媳妇儿的料子。
承安百姓都说八王爷娶了个宝,就连未来婆婆贤妃也这么说,他儿子前世修的福份,娶了个秀外慧中的儿媳妇,定是要放在心尖儿上宠幸万分。
可谁知宋五千金身子柔弱,性情胆怯羞涩,未曾遇那男女之事,就连听也尚未听过半分。喜床上夫君衣袍一褪,正欲揽佳人入怀共赴巫山,谁知小娘子美目一闭,吓昏了过去。
连连三日昏迷不醒,若不是那脉搏还跳,都以为这女人被床第之事给吓死了。也不知府上哪些个下人嘴碎,你一言我一句从王府传出了承安城,绕过玄武街飞出杏花林,一路从承安城传到了皇宫,落进那贤妃娘娘耳里,凤颜大怒。
这可是为皇室血脉开枝散叶的大事,没想到自家儿子竟然娶了个连鱼水之欢都经不住的女人!
也不知儿子前世造的什么孽!
义愤填膺来到王府,责令儿子修了那无用的媳妇儿,王爷转念一想虽说这昌平侯的五女儿的确锦心绣口,但不能同他共享春宵,作诗弹琴有什么用呢?没有什么比得上不能巫山楚雨更糟糕的事。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他堂堂南晋八王爷,还愁找不到个美人儿?
一番思忖,执笔写下绝情休书。成亲第五日,也就是宋汀嫁出去的第五日,待她醒来知晓自己拿着一纸休书被扫地出门。
承安城头回因某女不擅床事被赶出夫家。
她给都城昌平侯府蒙羞,成了王府的笑柄,成了全承安的笑柄,也成了她大姐二姐的笑柄。
被皇家遣送回府,谁知这宋府五小姐柳弱花娇,脸皮子薄哪经得起这一番羞辱折腾,休书写下还没隔半月,便听见宋小姐痛不欲生投了宋宅的莲湖。此事一出,承安城内又是传得到沸沸扬扬,百姓纷纷指责那王府一家铁石心肠,来世定投个牲畜轮回道。
可飞凤楼讲的都是奇闻逸事。
说书人醒目一落,啪!
嘿!你猜怎么着?
就在五小姐出丧那日,白日天现惊天雷,狂风平地起,流言说这是死去的五小姐怨念太深,不宜择这时辰入土,索性一行人等又将这乌漆漆的棺材抬回侯爷府,找了道士想祛祛邪门晦气。巧法一施,秒咒一念,晦气没祛干净,倒还让这五小姐诈了尸还了魂。
死去的五小姐又活了回来。
怪哉……怪哉……
草长莺飞三月天,承安城大街小巷杏花灼灼压枝,开的最好还属昌平侯府西门外的那几株,树冠似伞稠密繁荫,簇簇白花在上如繁星点缀其间,斜在白墙灰瓦上似春意刚进尚未消融尽的残雪。
宋汀横在椅子上,望着那花枝出神,贴身丫鬟枣枣走过来替她呈上一杯茶,嗅到那清香四溢,懒懒散散的视线这才不急不缓收回来,望着指尖捧得一盏青瓷杯,釉色晶莹纯净,似一块碧翠冰玉。
啧啧……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有这么个还没巴掌大的小杯子在手,她可就发了……
没错,她穿越了,在这穿越横行霸道的年代已不算什么稀奇古怪,只是她运气不好,一睁眼竟然躺在个狭窄的棺材里,费了龙虎之力将头顶板子掀开,估计这古代贵族小姐身子骨羸弱,经不起她这一番折腾,所有力气都用来诈尸了。极不容易活过来,没个十分钟又重新睡了回去,一睡便是三日后。
说来这家人也奇怪,讲道理好歹她附身的是侯爷府五千金,虽然“五”这数字很尴尬,高不成低不就,但她也是千金啊!醒来爹不问娘不疼,唯有眼前这圆脸丫鬟枣枣和兰汀院的小杂役四油在一旁声嘶力竭哭红了双眼。
以她看了这么多集电视剧的经验之谈,这宋汀是个不受宠的,而这两人定是出生入死的铁杆子兄弟。
“小姐?小姐?”枣枣在一旁小声嘀咕唤回宋汀游走八方的魂儿,木讷的扭头看她,枣枣眼珠子转到最右边,驽驽嘴。宋汀瞧过去,侯爷府大夫人柳氏正与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