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挺胸怀“强兵富国”之志,奋力一个“三级跳”,一举成为孙中山大元帅帐下的卫士。
黎明之前最黑暗。
光明,与黑暗于黎明时分殊死搏杀最严酷。
严酷的斗争充满着血与火、灵与肉和勇猛与怯懦。
1922年的中国政治局势就处于黎明时刻,因而光明与黑暗的搏杀最严酷,严酷的斗争在血与火中翻滚,于灵与肉中升腾,在勇猛与怯懦中较量。
自十年前标志着“辛亥革命”成功的武昌起义胜利后,短短两个月内,全国各地起义浪潮风起云涌,汹涌澎湃,腐败没落的清王朝顷刻间土崩瓦解,从此在中国近代史上寿终正寝。几个月后,南京临时**成立,不久前刚刚从海外回国的孙中山当选为临时大总统。从而宣告了中华民国临时**的诞生。但是,由于资产阶级革命派、立宪派和旧官僚政客等各派政治力量围绕“政权”的斗争犬牙交错,你死我活,致使临时大总统职位不久便被袁世凯所窃取。孙中山被迫辞职,南京临时**也终于夭折。之后,相继发生了袁世凯复辟帝制和全国掀起的反袁斗争和洪宪帝制的覆灭;短命的张勋率领三千辫子兵到了北京,把十二岁的溥仪抬出来,妄图使大清王朝死灰复燃;段祺瑞的卖国独裁,形成了帝国主义操纵下的军阀割据的混战局面,贫瘠的中国又惨遭战火,民不聊生。
这个时期的孙中山,针对军阀毁弃民国成立时,在他主持下由国会通过颁布的具有宪法性质的《中华民国临时约法》进而解散国会的倒行逆施,领导革命党人,于1917年8月在广州召开了国会非常会议,发出了“恢复约法,重建共和”的号召。孙中山鉴于过去真正的革命党人没有掌握可靠的部队,致使革命所遭失败的严酷教训,便从广东省警卫军中抽调出二十个营,组成了由他直接领导的一支粤军。几个月之后,孙中山又在广州建立了军**。1921年4月,孙中山在广州召开国会,通过《中华民国**组织大纲》,就任非常大总统。他命令赣、滇、黔三省各军,出兵讨伐桂系军阀陆荣廷。战斗三个月,平定了广西,统一了两广。接着,非常国会通过了北伐案。以求统一全国。孙中山为了有利于策划北伐战争,决定将大本营设在广西桂林,时至1922年6月,北伐军在江西频频告捷,可是作为革命基地的广州却“军情告急”。其原因是担任粤军总司令和广东省省长职务的陈炯明要同孙中山分庭抗礼,企图发动兵变,要充当广东的新军阀。本来,陈炯明在辛亥革命前后,是孙中山的积极拥戴者,因此他也备受孙中山的信赖。可是,自从他当上了粤军总司令之后,便野心膨胀。加之直隶军阀吴佩孚不断派幕僚与其勾结,暗送秋波,使他愈发利令智昏。他便趁孙中山在广西领导北伐之际,调兵遣将,磨刀霍霍,准备伺机背叛孙中山。
在这非常时刻,孙中山由广西回到了广州。
十日后,已经担任孙中山大本营警卫团第二营营长的叶挺,根据大本营的命令,火速由广西回广州执行紧急任务。
任务前面加“紧急”,作为身负非常大总统安危的叶挺,深谙这次不同寻常任务的分量。
五月初的广西桂林,天气已经变得潮湿而溽热。叶挺命令全营官兵,立刻集合,整装待发。然后,他把连排军官召集在一起,话语铿锵地说道:“我们这次回广州,不是以往的开拔,而是一次战备行军。我们不但要行动迅速、快捷,而且还要做到隐蔽,时刻加强警戒,准备应付突然发生的事变,不能有丝毫的松懈麻痹。”在做动员的叶挺,头戴大檐军官帽,身穿笔挺的军官服,绛紫色武装带紧束腰间,脚穿牛皮马靴,显得格外威武干练而英姿焕发。大檐军官帽下一双犀利的目光放射着军人独有的强悍。最后,他抬起右臂用力一挥:“出发!”那极富力度的指令似出征的号角响彻寰宇。
叶挺率领全营官兵在返回广州大本营的途中,密切关注局势的变化,想方设法通过各种渠道了解来自广州的哪怕是细枝末节的信息。以便以不变应万变。他们行至平乐县城,便从县公署和驻在此县的部队了解到,上旬孙中山途经梧州时,曾经致电陈炯明,明确告诉他按指定时间在肇庆会面,以商讨北伐军的军械粮饷等问题。然而,做贼心虚的陈炯明既不敢到肇庆,又不作答复,而是带着自己的心腹从广州到惠州躲藏了起来。孙中山闻听勃然大怒,以非常大总统的名义立刻下令解除了陈炯明粤军总司令和广东省省长两个具有实权的职务,只保留了他的陆军总长和内务总长两个徒有其名的闲职。这样一来,双方的矛盾岂不骤然激化?看来,广州的局势如同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呀,一场难以调和的激战难以避免了。
“连夜行军!”眼前浮现出一副硝烟弥漫的搏杀场面的叶挺,生怕孙中山非常大总统和驻在总统府的“**”宋庆龄的安全受到威胁,他知道兵贵神速、时间就是胜利的哲理,便顾不得连日行军的疲劳,带领全营官兵,一马当先,星夜兼程。
广州的孙中山非常大总统的总统府在广州市内的观音山下。此地虽冠了“山”名,其实只是一片开阔地,总统府四周虽然也筑有高墙,但是并不易守。叶挺带领全营官兵进入广州市,立刻在总统府四周做了兵力和火力部署,并亲自加强巡逻,严密警戒。他要求官兵食不离哨,夜不脱衣,枪不离手,时刻准备投入战斗。
年方二十六岁的叶挺这种出类拔萃的军人素质,如果不经过严格的正规的军事理论的和实战的训练,是难以养成和具备的。
现作为营级指挥官的叶挺,委实是最标准不过的“科班”出身。
那年,十五岁的叶挺因剪辫子被惠州府立蚕业学校以“言行不轨”开除学籍后,回到周田村又经腾云学堂陈敬如老师推荐返回惠州进府立中学堂读书,春节回家过年时,恰巧在广州测量学校读书的胞兄七哥叶秩平也回家过节。两个人年龄相差无几,又是一母兄弟,自然交谈起来就直抒胸臆。叶挺告诉秩平,他在前不久违心地与比他大两岁的名叫黄春的女子结了婚,是父亲想让他娶妻生子,叫他留家守业,以免他在这兵荒马乱的岁月在外面读书惹是生非,万一再成为革命党人就生命难保了。叶挺开始坚决不从,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出去读书,长知识见世面,将来怎么报效国家?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肯让步。后来他为了实现继续外出读书的愿望,提出只有答应他婚后回惠州府立中学堂就读,他才肯完婚,不然,他将至死不从。叶锡三知道叶挺性情倔强,“脾气”上来八条水牛也拉他不回,只好以此达成了交换条件。叶挺问秩平,广州有没有适合他读书的学校,他想远走高飞,远远地离开羁绊他实现夙愿的家庭。秩平闻听告诉他,广州的陆军小学正招收新生,不知他想不想去。叶挺一听高兴地一蹦三尺高,一把抓住秩平的手,迫不及待地问他什么时候回广州,可不可以带他去广州报考陆军小学。秩平问他为什么要选择上军校?叶挺直言不讳地讲,自从腾云学堂陈敬如老师告诉他们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被帝国主义列强瓜分的屈辱史,尤其是眼睁睁地看着距周田村只有五十余公里的**变成英国的殖民地,他就懂得了中国所以被欺凌,是因为中国的兵不强,国不富,弱肉强食。加之这几年孙中山领导的革命党人发动的黄花岗等起义的失败,也是因为没有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他朝思暮盼有一天能够投笔从戎,将来成为一个横刀跃马、所向无敌的将军,实现报国之志。最后叶挺“七哥”、“七哥”地叫着,哀求秩平这次一定要帮他这个忙。
“那父亲会同意吗?”秩平不无忧虑地问,因为他知道父亲的心思。
“我们两个一起跟他说,他会同意的。再说,他过去已经答应了我结婚的交换条件。”叶挺信心十足。
谁知,当叶挺向叶锡三提出要去广州报考陆军小学时,叶锡三没有像过去那样暴跳如雷,而是以伤感的语调说:“唉,古人讲,儿大不由爷啦!你一天天大啦,又是有家室的人啦,父母的话也可听也可不听啦。不过,我总琢磨不通,如今,军阀纷争,你争我夺,当炮灰的都是那些当兵的。你听说过吗,有几个当大官的端着刺刀卖命的?再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这都上了古语啦,你为什么偏偏要去上什么军校哩?”
叶锡三的“哀兵政策”,一时使没有思想准备的叶挺慷慨激昂不起来了。不过,已经下定决心的他稍微镇静一下被叶锡三感染的情绪,以恳切的口吻说:“爸,正因为现在国家动荡不安,战火不断,才需要报国之士投奔明主平定天下。再说,好男不当兵那是指当兵的本身就不好。三国时期的关云长、宋朝的杨家将、岳飞,不都是当兵的吗?他们不都是英雄么?是吧,七哥?”
“对!”秩平听了叶挺一番话,没想到他从戎的心愿这样坚决,而且对报国的志向也谈吐不凡。急忙搭话道,“爸,八弟长得一表人才,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他立志从戎报国。我看将来一定能成大器。再说,他去广州上陆军小学,将来还可以上更高的军校,不是马上就去扛枪上战场,等他学成了,不知国家变成什么样子了呢?所以,先不必担心他的安危。八弟到广州,我们兄弟在一个城市,我会照顾他的,您就放心吧。”秩平一席话,丝丝相扣,人情人理,说得叶锡三抛下一句“你们兄弟都想出去,就由你们定吧”的话,离开屋子不知到谁家串门去了。
真可谓“有志者事竟成”。
春节过后,意气风发的叶挺偕同七哥叶秩平,带上母亲和妻子黄春给他赶做的几件新衣裳,从淡水河边上船,先到惠州,然后再乘坐西上省城的小火轮,前往一连几个晚上都给他带来美好憧憬的南粤第一重埠广州。
但是,想象离实际总有一定差距,要将理想付诸实际也要花费一定代价的。一帆风顺的事儿有,但大多指一件具体事情的具体过程;就整个事情的全过程来讲,总是要遇到磨难、坎坷甚至是灾难。然而,磨难出意志。艰难得到的才会珍惜其来之不易。
叶挺与七哥叶秩平来到广州东郊珠江河中黄埔岛上的陆军小学报名处,就碰了个大钉子,而且几乎碰得头破血流。当他们提出报名时,报名处的一个办事官员看他们一眼,见他们没有任何反应,便索性一伸手:“拿来呀!”
“拿什么?”叶挺两道浓黑的眉毛一耸。
“县**的推荐信呀!”办事官员两个眼珠也瞪大了。
“报名,还得需要县里推荐呀?”叶挺一听,一双目光顿时变直了。
“不但需要县**保送,而且你们惠阳县已经推荐了三四个考生,名额都超了,回去吧。”办事官员来了个摊牌似的据实告之。
“啊——!”叶挺顿时惊呆了。叶秩平顿时也惊呆了。叶挺好不容易说服父亲,胸怀一腔热情也可谓不远数百里来广州报考军校,倘若连个名都报不上,岂不是徒劳而返?那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不过,叶挺谨记“好事多磨”的俗话和“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箴言,每天都跑到黄埔岛找报名处那个办事官员诉苦衷,谈志向,抒情怀,表决心,几乎是“软缠硬泡”加“央告”,直把那个办事官员说得既同情又喜爱上了叶挺。办事官员见叶挺这个小伙子不但长得健壮,言行举止庄重,稚气中透着精明,而且的确是求学心切,心有鸿鹄之志,真的被叶挺打动了,他不仅告诉叶挺惠阳县的报名名额虽然满了,但阳江县却至今还有一个名额没有人报名,并且还给他出主意,要叶挺以阳江县考生的名义报,将自己的情况机巧地填在报名簿的阳江栏中。叶挺听完喜出望外,连声道谢,如愿以偿地报上了名。
可是,名是报上了,考试能不能榜上有名呢?这不仅是叶秩平担心的,也是那个被叶挺打动的报名处的办事官员关切的。当叶秩平问叶挺能不能考上时,叶挺的回答斩钉截铁:“没问题!”那颇有信心的神态,似乎他考上这陆军小学如囊中探物。
果然,在张榜那天,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一双双又企盼又惊喜又忧虑的目光齐刷刷地在录取榜上聚焦,叶挺的名字赫然立在录取榜上。
“小伙子,不简单!”那个报名处的办事官员喜心乐怀地握住叶挺的手,连声夸奖!
“谢谢你的关照与鼓励。”叶挺兴奋地向办事官员深深鞠了一躬,目光充盈着感激与喜悦的泪花。
“八弟,祝贺你如愿以偿!”叶秩平抑制不住兴奋地弯腰将叶挺抱起来转了一圈。
“七哥,没有你的帮助,我最多也不过在惠州府立中学堂读书。”叶挺打心眼儿里感激他的七哥叶秩平。要不是他的相助,自己能考入广州陆军小学是难于上青天的呀!但是,叶挺对具有手足情的叶秩平的感激,又升华到一个含有浓浓亲情的境界,“七哥,以后你不要为我挂心,我知道是怎么考入军校的,我会以最后的毕业成绩给你捧上一个满意的答卷。”
叶挺说到了就一定能做到。他在三年陆军小学紧张而又严格的学习中,除了学习一般学校所开设的语文和数理化课程外,还选学了一般学校所没有的德语,并且还要进行初级的军事科目和军事常规技术的训练。1914年年底在毕业典礼大会上,年届十八岁的叶挺身穿崭新的军装,英俊潇洒地站在队列的第一名,入校时的圆脸盘变成了长方脸,脸上那出现的棱角显示着刚毅与成熟。叶挺以全优的成绩作为未来优秀的军事人才被学校保送到中等军事学府——武昌陆军第二预备学校去深造。
这是叶挺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