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睡前用了药的关系,此时云老夫人额头隐现薄汗,云楚忱见状便给婢子使了个眼色。
婢子赶紧打了热水来洇湿了帕子递给云楚忱。
云楚忱接过,正要给云老夫人拭汗,云老夫人便幽幽转醒了,见云楚忱捏着帕子在自己身边坐着,有些惊讶:“你这孩子,怎么不去歇息。”
“祖母无需担忧孙女,孙女方才趁着祖母睡着,也去小睡了片刻,这会精神好多了。”她用温热的帕子轻轻拭去老夫人额头上鼻尖上的虚汗,说道:“祖母可恢复了些精神?”
老夫人顺着云楚忱的动作缓缓起身靠坐起来,点头道:“是好些了。”
“常御医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开的方子必定对症,这一剂药用完,祖母的身体必定有所改善。”
“本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人老了罢了。”
“祖母可不老,这一大家子人都指望您操心。”
宣永候府的人事算不上复杂。
宣永候是云老夫人的长子,虽然继承了爵位,但并没什么出息,只领了个闲职,养了七八房小妾,整日提笼架鸟、放鹰游猎,十几岁时如此,如今三十几岁,仍是这般。
二叔倒是老实,但他与皇上一个爱好,信奉道家那些玄之又玄的学说,整日“无为无不为”的挂在口中。皇上还需劳神处理国事,二叔却不用,痴迷长生之术整日神神叨叨不知在做些什么。为侯府做的最大贡献就是身下有个嫡子,虽然不是长房子嗣,但也让侯府不至于没有嫡系子孙。
三叔就厉害了,十五岁那年说是向往戎马倥偬,非要去从军,老夫人百般阻拦了一年多,就差找根绳子将他拴在家中,但一不留神,这位三叔就没影了,老夫人费尽心思,想找到这个小儿子,这些年却都没什么消息。
除了侯府,家族旁支的子嗣也都一个个胸无点墨,不通庶务。
因为这些,连碧茹好不容易给长房生了个儿子,老夫人也顾不得是庶子了,看的死紧,期望这个孙子能争点气,恨不得拔苗助长。
只不过在云楚忱看来,云靳是随了宣永候的,连他姨娘的聪明都没沾几分。
云老夫人不知道是不是没辙了,这几年对府里的孙女们越发严苛,不知道是不是打着跟淮安侯府一样的心思,想靠女儿来撑门面。
张妈妈见老夫人醒了,很有眼色的端了温热的甜酥烙过来,说道:“老夫人,大姑娘亲手做了甜酥烙,您这会身子虚弱,吃旁的不好克化,这个就正正好!”
张妈妈一番话说得漂亮,更显得云楚忱做事周全,体贴祖母。
老夫人尝了一口,香甜软糯,胃里顿时暖融起来,舒心的出了口气,微微牵动嘴角便算是笑了。
“祖母,魏家大姑娘前些日子送了帖子来,说她新从小公爷那得了几样新奇的东西,让孙女过去看看,明日孙女想出府一趟,可行?”
她状似无意中提起,实际上却是故意提起英国公府,更是在提醒云老夫人,虽然没了太后,但她本身仍是极具价值的。
云老夫人闻言果然眸色深了几分,若云楚忱能嫁到英国公府,那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以英国公府的门第,还真不太好攀,魏子修又是那般出色,不知有多少人家盯着……
但万一呢?
万一她就得了魏家小公爷和魏老夫人的青眼了呢?
“你想去,去便是,虽是小姑娘家,也不好老在宅中憋着,平白磨了天真活泼的性情。”
云楚忱高高兴兴的答应,“是,多谢祖母。”
见云老夫人的态度与往日没有多少变化,云楚忱微微放了心。
她与英国公府大姑娘魏轻轻素来交好,老夫人是知道的,也愿意让她与这样的人家来往,若能得了魏家老夫人的欢心,那是最好,是以云楚忱想去英国公府玩,她是万万不会阻拦的。
午后春光正好,窗外花影摇曳,云楚忱笑着接过云老夫人手中吃了一半的甜酥烙放在一边,又细心的为她擦了擦嘴角,阳光照在她面上光影动人。
云老夫人见她眉目越发长得开了,心中不免多了许多盘算。“妙言,你去库房把那对瑞墨找出来。”
妙言依言去了,云楚忱却有些惊讶。
瑞墨质地细腻,黝黑发亮,墨汁泛紫光,气味芬芳,质量上乘,宜书宜画宜藏,为瑞金三宝之首,十分难得。
更难得的是,老夫人竟然舍得将此墨送给她。
这种物件,一向是老夫人给自己的孙子们留用的。
云楚忱正莫名,便听云老夫人说道:“上次给你的簪子被二丫头胡闹摔坏了,这个你拿去用,算是给你的补偿。”
云楚忱惶恐,“祖母,簪子虽然摔坏了,但重新打过式样并无影响,再说,都是自家姐妹,小打小闹哪里需要什么补偿,瑞墨难得,不如留给靳哥儿吧。”
云靳就是连姨娘所出庶长子。
云老夫人却道:“靳哥儿才启蒙,哪儿用的着,给你你就拿去用吧。你写得一手好字,不输男子,这墨给你用也不算不糟蹋好东西。”
这话一说,云楚忱恍然明白过来,老夫人这是让她别光顾着讨魏家老夫人的欢心,还要想办法得魏家小公爷的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