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先回吧,这里风大,娘娘已然站了许久,贵妃娘娘身子贵重,可千万别伤了身子。”
红红宫墙内,高高飞凤台上,一袭宫装女子静立,宫婢上前轻劝,她整个人却仿佛都变成尊雕塑般静静的一动也不动,身体已站到僵硬,胸腔里一颗心却随头那满头金饰压住往下沉着,往无尽的深处沉着。
“这点风又岂能伤本妃的身体?许久她才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自嘲,她早就无坚不摧,这世上唯一能伤到她的也只有那个人而已。
她想着仍是未能忍住问道:“可着人去皇上那里看过了,皇上是在瑾华宫还是长信宫中?听说最近皇上好似都很忙,是不是朝中发生什么事了?”
“回娘娘,奴婢都打听过了,皇上今日都呆在长信宫里处理政务,连午膳也未回瑾华宫陪皇后娘娘用,这几日皇上似乎都很忙,且皇上曾出宫几次,这几天夜里都宿在长信宫中,也未回瑾华宫就寝,奴婢打听过,只是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忙么?”
凌红鸾听着宫婢的话笑了:“身为皇帝自然是很忙的,毕竟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事要处理,尤其……”她说着顿了口再是再未说下去。
“娘娘还是先回去用膳吧,等皇上忙完或许就会来看娘娘了。”
“你觉得他真的会来?”
宫婢眼中闪过犹豫:“会的,皇上肯定会来的。”
“霜儿,你是不也觉得本妃是个很歹毒的女人?”
“娘娘恕罪,奴婢不敢。”
女子话落宫婢惶然下跪,声音里难惊恐,凌红鸾垂头看着脸上仍旧笑,只那笑却有些说不出的苍凉:“起来吧,本妃又没说要治你罪,其实你不说本妃也知道他们到底都是怎么想妃的,可是本妃不会在意。”
这世人谁会说她不歹毒呢?
她既然都敢做了,又怎么会去在意别人怎么说她?
“谢娘娘。”
宫婢霜儿站起,抬眼看着女子犹豫道:“娘娘若想见皇上,要不要奴婢去长信宫里问问皇上此时可有空,娘娘……”
“本妃自己去。”
女子未语转头握在袖下的手却是纂出了血色,一句想见挑起她心中所有凝聚压抑的怒气,已经过去三天,她进宫已过去整整三天三夜,却是连他的人都未见到,他也从来不曾跨进琳琅殿,琳琅殿那是他赐她的宫殿,那殿宇那般奢华那般的大,可却冷冷清清可怕至极。
每日呆在那里,即使还有很多的宫婢,可她仍旧觉得那像个牢笼,若再那样呆下去,她就要被逼疯,她想见他,每时每刻都在想,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入宫那日,他却出宫替她的父母扶灵,只顶轿子她被接进宫中,被抬进那奢华的琳琅殿里从此以后有了她想要的皇贵妃的身份。
她心怀憧憬的等着,她以为至少有那名份在,他总是会出现的,只要她有耐心去等,终有一天,他的眼里终也会慢慢的看到她的存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里只有她。
可等待是种慢长的煎熬。
她头一次发现,她有信心有耐心能熬过那十几年的等待守候,可是在这宫里她却是一天一刻都等不下去,她想忍可她根本无法忍受那种冷漠以对,仿佛这宫里根本就没有她这样一个人存在。
她明明身在皇宫,却被这个皇宫孤立,她明明走到她的身边,成了他的女人却被排除在外,他竟然连来看她一眼都不愿么?
长信宫。
侍从都守在殿门外。
“参见贵妃娘娘。”
欧阳旭与皇甫瑜两人见凌红鸾带宫婢出现,表情微微一滞,转眼两人皆恭身向其施礼,今日不同往日,如今她不是同伴而是名义上主子的女人,他们见她自然是见礼的。
“本妃要见皇上,你们替本妃通报。”
“贵妃娘娘请回,皇上早有下令,今日谁来也不见。”
“本妃说了本妃要见皇上!!”
凌红鸾一字一句的重复:“见不到皇上,本妃今日是绝对不会离开的,你们都还未进去通报,怎知他便定不会见我,还是皇后在这里,那也正好,本宫如今已然进宫,正好趁机去拜见!!!”
“贵妃娘娘请回,否则休怪我们对贵妃娘娘无礼!!”皇甫瑜踏前挡下女子推开殿门的动作:“皇后娘娘不在长信宫,可皇上也确实不方便见娘娘,皇上还有政事要处理,若娘娘想见皇上请先回琳琅殿,待皇上忙完,属下会替禀告皇上娘娘来过。”
“你们……”
凌红鸾死死盯着皇甫瑜。
半晌拂袖而去。
“这个女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当真是想男人想到疯魔了么,居然还想要强闯长信宫,主子也是可怜,怎么就被这样的女人缠上了?”欧阳旭看着女人的背影消失低声的嘀咕着,都不看这什么时候,谁还有心思理她。
皇上这几日可都忙着呢,这都过去大半天了,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希望主子不会有事才好。
皇甫瑜只沉着脸什么也没说。
直到殿门里传来些许的响动,两人赶紧转身,殿门大开却是徐子笙与简洛分别搀着凌云与寒舟四人从内殿里走了出来,寒舟凌云脸色异常苍白,当真是白如宣纸一般,看起来整个人都极为虚弱。
“主子怎么样了?”欧阳旭急急问。
“白桦正守着,等药熬好你们给皇上喂下去,最早他也要明日一早才能够醒过来,而今夜是关键,到底能不能成就要看他能否熬过今晚,所以切记他身边绝不能离开人,更不能有人来打扰,若是有什么动静便赶紧叫我们,千万记住绝不能让任何人靠近这里。”凌云虚弱着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告诫着。
“凌公子放心,我们都知道轻重,子笙你扶带凌公子前去休息,子栖你带人守住长信宫,任任何人来都挡下,若是有人敢强闯,不管是谁全都杀无赦,我现在过去给主子熬药。”皇甫瑜点头仔细的交待着,事关皇上凤危,他们怎么敢有半点的掉以轻心?
皇甫瑜交待完,徐子笙将凌云带去了偏殿,欧阳旭纳兰罗进入殿中寸步不离的守着,皇甫瑜则是去了瑾华宫给男子熬药。
除御膳房外便只能瑾华宫中有小膳房,这里离得长信宫中更近,照顾起来也更方便,药炉早也早搬过来。
皇甫瑜端着熬好的药才出瑾华宫没走多远却是被人拦了去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凌红鸾,皇甫瑜蹙眉:“娘娘有何事?”
“你问我有什么事,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这药是替谁熬的,为什么要端去长信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凌红鸾垂眸扫一眼那汤药,闻着那难闻味道脸色苍白中有些铁青。
她上前两步伸手指着药碗:“皇甫瑜,告诉我是不是他出事了,你告诉我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他身体不舒服,否则你为什么要替他熬药?若是我今日没来,你是不是还打算一直瞒着我??”
皇甫瑜仿佛没看到女子脸上的焦急和担忧,只沉脸道:“皇上他没事,我还要去送药,请娘娘让开。”
“没事,什么没事,谁没事会需要喝药?你不说是么,你不说你以为我就没有办法了?我现在就去找凤汐问清楚,她不是皇后么,为什么他生病了她却不在长信宫里照顾,我现在就去问!!!”
“你闹够了没有!!!”
皇甫瑜沉声戾喝,闪身阻住女人的身形:“皇上只是感染风寒,这药便是治风寒的药,娘娘那日大之事大受打击,回宫后便病倒,这只是治风寒的药你现在知道了满意了?”
“你,是在怪我?”凌红鸾身形一颤顿住脚步。
皇甫瑜胸膛剧烈起伏沉沉的吸了口气:“臣没有资格责怪娘娘,只是还请娘娘不要再挡臣的路,在这里添乱耽误皇上的病情,不然药就要凉了。”
“我想去照顾他,行么?”
男人端着药碗就走,身后却传来女子低低的声音,他也未回头:“娘娘觉得皇上此时会想见到娘娘么?”
想还是不想?
这是个根本不需要问的问题,那个答案谁都知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只是她知道却不肯去相信,她不要承认他不想见她,她更不承认他不爱她,那又怎么可能,那又怎么可心呢?
她边走边无声痴痴的笑着,落在宫人眼里,就像是个十足的疯子,她却垂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纤白手指如葱,指甲缝隙里却是染着点点的红,很快他就会完完全全的属于她了,凤汐,这次你再也不能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他是我的。
谁也不能从我身边把他抢走。
寂静的殿宇里,男子躺在龙榻之上,他胸口呼吸微弱到几近于无,脸色惨白到近乎透明,然则那青筋与血管全都鼓动在那晶莹肌肤之上,就像在男子脸上生出青红交加的蛛网。
那模样落在人眼里仿如鬼魅般可怕。
漆黑又浓烈刺鼻的汤药被人一点点的灌了下去,男子此时已无意识,那些汤药只吞咽下去,皇甫瑜才将汤药喂完,才将药碗放去一边,身后便传来纳兰罗和欧阳旭的惊呼声。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快,快压住皇上……”
“快压不住了,你们全都一起来……”
“我去叫凌云和寒舟过来……”
白桦说着人出了殿门,此时龙榻上男子的身体剧烈的抽搐着,本就恐怖的脸上神情痛苦至极,身体不断的挣扎撕扯着自己,那脸颊都被自己抓破几条浓深可见骨的血痕,腥红的双眼,布满血色的脸,让人心都沉进谷底。
凌云寒舟很快被请了过来,匆匆替男子把完脉,喂下药丸将情形稍稳,凌云的脸色可谓是已经难看到了极致:“我不是说过让你们好好的看着皇上,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还能给皇上体内种了另种盅毒,天蚕盅还未融合,你们这是想让他快点死么??”
转移本命之盅,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她从来都没有试过,可现在他才离开不过一会儿而已,他体内竟多出种盅毒。
“这怎么可能,我们全都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照大祭师吩咐没有片刻敢私自离开,绝对不可能有人在我们眼皮底下给皇上下盅,这不可能!!!”
“大祭师,我们保证,除了我们五个外,没有任何人靠近皇上。”
“我们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