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汐再次醒来看到的便是那熟悉的帐幔。
“醒了,怎么样了?”
身子陡然间落入个温暖的怀里,她抬头便见男子苍白担忧的脸庞,整个内殿里空无一人,这里是瑾华宫他们的寝宫,她身上侍卫服早就被换了下来,现在穿着身冰蓝色的长裙。
凤汐从男子怀中坐起来摇了摇头:“放心我没事,现在什么时辰了,蓝真她怎么样了,东西可取出来了,她身体可有什么不妥??”
“她没事,东西也已经成功的取了出来,撤阵后阿舟给她诊过脉,她的身体并无受损只是昏睡了太久需要静养,人我已经交给雪鹰让她先好好照顾,你先别顾着担心他们了,你已经昏迷了好几个时辰,身体真的没事么?”撤阵之后他便找机会将人换了回来。
这个时候他必是要陪着阿瑾的,至于以后大可找机会再调换回去,在宫中做这些事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锁魂阵僵持不下,若非卓翼帮忙让阿瑾先将玲珑玉骨逼了出来,蓝真这边也没那么容易成功,只怕还会再增变数。可阿瑾也因此脱力吐血陷入昏迷。
“我真的没事,大概是因为脱力才会昏迷,现在感觉没什么异样,内力未损反而似乎更精纯,你看我像有什么事的样子么??”虽然她不明折为什么身体明明很痛苦,可事后却又奇异的恢复,可她现在的确感觉很好。
凤汐勾唇笑着反问,阿祈仔细的看着,的确是不像,此时女子脸色早无刚昏迷时的惨白,白晰中透着抹嫣红红润,秦凛也早就替她暗中把过脉,确认她的身体很健康,想着男子这才放下了心来。
“我逼出玉骨时遇到了阻力,我想定然是和姜昃有关,祈归哥哥,给我看看那两枚玲珑玉骨!!”
“他强行施术阻挠,必会伤上加伤,秘术施展从来都是如此,若然不成便会反噬自身。同样我们若是施阵不成,也会被锁魂阵反噬。”那结果首先是蓝真必死无疑,其它人包括阿瑾在内也都必然会重伤,阿瑾体内的东西也就别再想能够成功的取出来。
因为此次若失败,姜昃必会防备他们下一次,这也是他决定在所有人赶到便尽快动手的原因,就算阿瑾不回他也会让雪鹰传信,让她赶回宫,这件事容不得半点的马虎。秘术的威力不了解的人永远不会明白有多大,那是真正的远隔千里操控,杀人半点都不留痕。
“这是好事,他伤上加伤,我们的时间会更充裕。”
“不错,现在江湖中很多人都在找他,他也只能躲起来疗伤,且他想尽快养好伤势那就必然会再召人出来替他护法,他身边的人当日尽数被斩除,光凭那些死士也护不了他凤危。”
“藏头露尾的人,终究是藏不住的,迟早都会被引出来,不被引出来也会被我们逼出来,也只有他们全都出来了我们才好一网打尽,不过,为什么这东西的变化会如此之大?”
凤汐垂头看向男子掌中,东西早被清洗干净,其中一枚恢复原本模样,然则另枚却有明显变化。莹白玉骨变成血色,光滑表面诡异多出些纹路,整个玉骨亦变得透明,就像是血色琉璃,她本能想起昏迷前看到的红光,同样被吞入腹却仅止她这枚变得不同。
“不是大,是完全不同。”
阿祈抬手轻舒女子了眉宇:“不用你也不用这么担心,这上面的纹路我仔细看过应该是种秘术铭文,我曾在古籍上看到过,只是东西不大上面铭文不多,我已经译出来,可上面记载的和我们所知似乎有些出入。”
“哦,上面铭刻的什么?该不会是什么诅咒的铭文?”凤汐疑惑中本能想到月紫铃,她随师父仔细研习过五行阵法,亦能布出大阵对敌,青竹林中阵法便是她亲手布出来。
可对于秘术诅咒这些她并不精通,铭文她倒知道,那是玄门术术会常用到的特殊文字,配合特殊的秘法,能起到特殊的作用,关于这云海之颠与蒙域中人应该会更精通。
“这是段残缺的铭文,凑巧与易魂秘法有关。”阿祈微默着开口。
凤汐怔然:“你是说,移魂秘法?”
阿祈轻轻的点头:“不错,祭北蒙域与云海之颠现存世的秘术中的确是有关于移魂之说的记载,我曾详细和凌云了解过祭北的祭祀之法,还有云海之颠所有的秘法典籍,我都已经详阅过,这上面的铭文确关移魂,巧的是与我们今日所布便是锁魂阵。”
“所以你是说我身体无碍也与此有关。”
“我想多少会有些关系,这身体原本就不是你的,或者玉骨加上锁魂阵与玄池水,便能够让你的魂与这身体更为契合,锁魂阵据说有锁魂驱魔的效果,不过这里驱魔其实中指心魔,武者易入心魔,添之玄池水,再施锁魂阵便可以驱除武者的心魔,以前这样的方法上官氏先祖曾经用过。”
男子说着微顿道:“而玄池之水,取自洗心池,是世间最纯净之水,七弦凤瑶造杀伐无数戾气极重,当初便被云海之颠先祖所收置在池中,历数百年方洗静那杀伐戾力,当年我无意中闯入将其带出洗心池并令之令主,说起来是意外或者也是冥冥中的定数。”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想到用锁魂阵,布下锁魂阵极为耗力,可这是我能想到最为保险的一种办法,原本应无意外便可将东西顺利取出,却未想到姜昃千里外亦能施术阻止,看来他当初虏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取你的血。”
“可是他吸我血的事已经过去很久,就算是……”
凤汐满面疑惑说着却是顿口,恍然道:“祈归哥哥的意思是,我的血可以开启玉骨,并且让他能借此施术控制玉骨,而他曾经吸过我的血,所以他身体里的血和我的血相融也就有了同样的能力?就因为这样,他才可以在我们行事后及时知道,加以阻止?”
“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其它的可能,你的血是种媒介,想要催动玲珑玉骨就必须要拿到你的血才行,今日施阵的情形你已经都看到。你不是曾说姜昃有吸食人血的习惯,他不止吸食过你的血,还吸食过凤若雪的血么?我想这就是他为何要吸食人血的原因,为的就是借此找到你。”
阿祈点头,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他定是以此开启玲珑玉骨,也是以此阻止他们将玲珑玉骨取出,可真正可以融入玲珑玉骨的血却只有阿瑾的血,所以姜昃的手段其实一开始就落下乘,以前是他们对玲珑玉骨不知,所以才会处处掣肘,现在他优势荡然无存,因为阿瑾就在这里,她并没有像别人所想的那样陷入昏迷。
“的确如此,我也前不久才知晓,从凤若雪姜风口中拷问出来的,不过并未问到婆娑岛与无妄巫族的地图,据姜风说无妄巫族族人分散各地,只有族长和十二长老,和族长久居族地。”
凤汐静静的开口:“在十二长老之下还设有风雨雷电四堂,姜风便负责统领风字堂,风字堂众总人数在千人左右,那日被我们除去的不过十几人,其余的名单风已经写出来,我已经命第九渊的人暗中监视并逐个铲除再取而代之。”
“这些姜越并不知道,因我在她眼皮底下,所以他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会须私下里对那两人动手。他和姜禹都属十二长老中其二,姜越排行老三,姜禹则排行十一,姜风便是隶属姜禹手下,凤若雪这个圣女曾经到过巫族,不过却不知道具体的路线图,是被接引使者迷昏带入族地继的圣女位。”
“我想她之所以能成为圣女,除了她本身的心计,攀上姜风与姜禹外,可能还有其它的关系……”
“你是说,她的血……”
“不能肯定只是这样猜测,否则我觉得那圣女位应属夏候雪瑶,绝不可能会落在她的头上,姜昃吸食人血是为找到所谓的祭口可以肯定,所以我才在想会否有这样的原因在里面。”
凤汐摇了摇头道:“所以现在唯一知道的人就是姜越,他迟早要回去,包括姜昃也迟早会回去,你说玲珑玉骨中隐藏的地图并非是藏宝图,实际是无妄巫族的祭祀地,他们拿齐东西后也肯定会前往。”
凤汐说着微微沉默,凤若雪与风哲在见过三长老后她交给了蓝焰蓝羽,并且让他们派人严加拷问,那两个人远远比不上夏候雪瑶那块硬骨头,身体被酷刑摧残意志力也被药物摧残怠尽,自是什么都招了,且要风哲招那很简单,只要在他面前尽情折磨凤若雪就是。
风哲本名姜风。
是无妄巫族的血脉不错,否则焉能成为风字堂的堂主。
“你想知道的,想来应该也都问出来了?”阿祈只静静听着,伸手缕了缕女子的发丝轻轻的问,话说的不是很分明。
凤汐闻言沉默了半晌点头:“自是问出来了,凤若雪还招出当初凤家那份前朝图腾并非出自她手,她那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前朝的图腾,自也不可能会画出来,那份图腾不过是用来骗夜景行与永郢帝的信任,是夏候雪瑶找人伪作出来的东西而已。”
“凤若雪真正所绘的,是份玲珑玉骨图,在凤家二房里找到,最后落进夏候雪瑶手中的便是那份玲珑玉骨图,这也是夏候雪瑶当初为何会那么笃定那枚玲珑玉骨必定在凤家,数翻寻找无果都不肯收手,到最后恼羞成怒甚至歹毒到不惜用计灭了整个凤家五代九族原因。”
“只是夏候雪瑶怕做梦都没有想到,那图其实不过是凤若雪凑巧曾经偷偷瞧见过她拿出过玲珑玉骨,所以照着记忆画出来,又找了巧匠花银子做旧,再偷偷放进凤家二房书房。”
后面的事便理所当然。
凤若雪因而得到夏候雪瑶重用。
所以说,有时越不起眼的棋子,却越是能起到关键的作用,试问谁又能想到凤家的覆灭竟是源于那个小小的凤若雪之手,竟是出自当年那个才十二岁的少女的手笔,谁又能想到,夏候雪瑶,无妄巫族,她,他们所有的人,都被凤若雪狠狠的耍了这样一通??
她没想到,她想姜昃也不会想到,包括夏候雪瑶,若无她告知,怕是她至死都不会想到,她耍着别人的同时,却也被个比她还小的小女孩儿给耍了,耍了整整数年,为此耗费无数心力时间可那从头到尾都是骗局,哪怕她挖遍整个凤家十八代的祖坟,她也不可能会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查清楚便好,如此你能亲手还凤家一清白,我想凤家那些死去的人知晓也定会瞑目,你的父亲母亲也能在九泉含笑。”阿祈紧紧拥着女子,亲吻着女子的额头眉眼。
“你说的对。”
凤汐扯唇笑了笑却是转开了话题:“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当初姜昃否认我的推测,现在看来应该是差不离了,至少有这铭文,若它真能移魂,你还要将它交给凌云么?移魂之术,又真的那么可靠么,如此悖于伦常天理,以一命换一命的方法始终并不可取,若是用刚死之人的尸首是否能做到呢?”
“而在移魂之后,是不是就可以真的保住月紫铃的命了?那对月紫铃来说到底是幸又或是另一种不幸,又会不会对她有其它的影响?且我们现在只有三枚玲珑玉骨,是否真的可以助他施移魂之术??”移魂之术太过违背天理,她能理解凌云想救人的心。
可是杀一人救一人她并不赞同,然则若有这样的希望以后,她想凌云是不会放弃的,就算怎么都会试一试。
“你的担心我知道……”
阿祈坐挪身从椅子坐上床榻道:“可他不会放弃,若不试个清楚他也绝对不会死心,所以我打算让他先试试,这件事我会和两位长老与族长相商,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帮忙,如此成功的机率或可大一些。”
“这不止是帮凌云也是帮我们自己,我们对玲珑玉所知仍然有限,如此我们亦可借机探明它的用途,了解的越多对我们也越有帮助,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用杀一人救一人的方法。”
“便如你所说我们可以先寻刚死之人来尝试,天无绝人之路,或者这也是个办法。”他能理解凌云的心情和迫切的希望,他更清楚阿瑾的担心可若颠倒立场换作是他,哪怕用尽所有方法他都会选择保全救回自己心爱的人。
说到底让凌云去试实际他也存了私心,想要借凌云解开玲珑玉骨真秘,既是不能毁去,那就只有完全了解,才对他们最有利。
“如此也好,先试试看。”
凤汐想着却是突的开口道:“你说如果我将其它的玉骨吞进肚子里,会不会也产生这样的变化,显出这样的铭文?若是它们能全都显出铭文,或许我们就能知道更多了,我总觉得移魂并非玲珑玉骨真正的力量,如果真只是移魂,姜昃不可能会这么在意。”
她莫名回想起崖边与姜昃的对话,她的猜姜昃全都听在耳中,可似乎他觉得那并不是姜昃想要的,如果他真为权势那大可以就这样做,不需再去打开什么神座大门,将巫族的那些老妖怪们放回来。
那对他来说根本没好处不是么?
她也不觉得他会是个为巫族奉献一切的族长,他的做法与巫族的信仰似乎表面相同,可实际却是南辕北辙,姜昃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还有为什么当初他不肯告诉他的姓氏?
姜。
这应是他姓氏没错。
可为什么她却总感觉他似乎很抗拒这个姓氏?
“嘶~”
凤汐想着脑袋却是突然一痛,男子伸手便是一个枣粟敲在她头上,垂头眸光微冷的凝着她,声音亦是出乎寻常的沉冷:“阿瑾胆子未免太大了些,怎么你还想要将其它的也全都吞进肚子里去试试?”
“我只是随口一提。”
凤汐回神摸着自个儿脑袋笑回,额头在男子怀里中蹭了蹭:“祈归哥哥觉得我是傻子么,哪里还会那么蠢的将东西再吞进去,以前会吞那是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原以为只需要吃几剂巴豆下去,东西就会自个儿给拉出来的么,所以我才会,可我哪儿知道……”
“知道怕了就最好,下次不一定会有这样幸运,七枚玲珑玉骨之间有关某种联系,姜昃又因吸过你的血,有可能操控,阿瑾,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可我独独不能不在意,你如此的拿自己去冒险,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