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来人走到床榻前面看着男人惨白的脸色开口,声音仍旧透着几分的虚弱却又明显带着几分的讥屑:“听说你们回来帝都,所以我特地过来看看,只是没想到却会看到那个小丫头从你的房间里走出去。”
女子穿着身宫婢的服侍,身形却是极为的纤瘦,姣好面容几多苍白,即使涂着厚厚的粉也遮掩不住,给人感觉明显的透着股子虚弱的病态。
“我在问你到底怎么进来禁宫,又是谁带你进来的?是不是纳兰罗他帮你带你进来的?”皇甫瑜因女子的话脸色越发沉了下来。
红萝看着男人冰冷的脸庞只是笑:“你问我是怎么进来的?我自然是用双脚走进来的,我好歹也是从炼狱里面出来的人,我的父亲可还是当朝国公,只不过是混进禁宫那又有什么难?”
“若是连这点的本事都没有的话,你说我又如何能够成得了他的隐卫?所以你不觉得你的话,问得实在是有些太可笑了么?还有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我只是进来看看又不是想要做什么,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女子说着踩着绣鞋踱步到了皇甫瑜的面前,伸手想要去摸男人后背上的伤却是被皇甫瑜侧身给僻了开去,红萝收手看向皇甫瑜。
皇甫瑜撑手落在床沿站了起来:“如果你来看我的伤势,那你都看到了我现在没事,赶紧离开吧,以后也别再混进宫,你别忘记了你现在只是凌红鸾,是凌国公府的大小姐,若不想害了凌国公府的人最好别再擅闯禁宫,要知道擅闯禁宫那是杀头死罪,到时没有人能保得了你,就连凌国公可能也会被你牵连。”
“我现在不是隐卫,所以我们之间的情宜也被抹杀了是么?”
红萝却是不为所动并未移步打算离开,反像未听到皇甫哈话里的警告之意只勾着苍白的唇笑着:“你放心我会离开,只要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那我自然就会离开了,并且以后也不会再来禁宫更不会来找你。”
“我们两个人自小一起长大,我记得我见到你的时候只有五岁,你也只有七岁而已,我见到你比见到他还要早,所以皇甫瑜,看在我们多年情宜的份上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否则就算我今天离开,可我还是会来找你。”
这么多年的情宜?
皇甫瑜凝眼看着红萝,她说的对他们的确是一起长大,他见到她时她只有五岁而他只有七岁,她是凌国公府的大小姐,是先皇早就钦定的重华太子妃,她爱主子那么多年,而他爱她比却比她爱主子还要久。
他便在一旁看着她痴痴的等,从自己做梦到梦醒后她拼了命想抓住,为此她不惜搅了主子和夫人的大典,她竟藏着道先皇的立妃遗昭,妄图用这样的方法将从不属于她的抢回去。
他看着她在他面前被主子一线穿心,最终虚弱的昏倒在街边,这才过去多久而已,连伤势还未好利索她却又不顾自己的身体擅自闯进禁宫,她希望他看在他们多年情宜的份上,告诉她那些他想知道的事??
可他能告诉她什么呢??
皇甫瑜此刻只觉得心从未有过的疲惫,这么多年来爱着一个根本就不爱自己的人其实真的很累,他用尽心思的想要拉她回来,他想要她好好的活着,不要再去飞蛾扑火,可她却根本就已不在乎自己,她什么都不在乎,脑子里想着的怕也只有如何从夫人手中抢回主子吧?
她早就已经疯魔根本就不会听他的!
男人的眼神过于的暗沉,让红萝抿了抿唇心在这刻有些窒息的难受,蓦然间有种错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的手里渐渐的溜走,那种失去的感觉让人的心头都有些空落落的难受。
可她却仍旧没有退步,只眼神执拗的看着皇甫瑜,混进禁宫来自不像她说的那么容易,事实上他下令后便再没有人会帮她,尤其是整个禁宫因为频频出事的搜查想混进来就更难了。
她是好不容易等到这样机会才混进来的,因为夏家人突然发兵攻打青竹林捉拿钦犯桑紫,官府和江湖中所有人的视线也几乎都被吸引到了帝都外三十里远的南山青竹林里,她是前夜潜入禁宫的,潜进来后便一直躲在宫中等机会,她知道他们就算回来了,所以她提前躲在宫中等。所以没有知道她想知道的事她是不会离开的,那些答案今天她一定要问个清清楚楚。
皇甫瑜看了好半晌,终于收回自己的视线,大掌落在桌面,他借着桌子的力道坐在桌边椅子上,将手中茶杯放下他终是开了口:“好,看在我们多年情宜的份儿上,你想知道什么?”
“只要是我知道的,只要是不违背原则的今日你问我都会告诉你,可是今日过后我和你之间自小的情份,便就此一笔勾消,以后你不必再来找我而我也必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若是它日你再擅闯禁宫我会亲手将你处决,所以子菁,这是最后一次!!”
“好。”
红萝点头算是答应,接着道:“第一个问题,那道废帝另立的遗昭他到底是何时知晓的,又到底是何时拿到手的?第二个问题,当初他进入永宁候府到底是为了利用夏家所以才会接近夏簪璇,还是他其实还有别的目的?是不是其实他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们?第三个问题,夏簪璇她到底是不是凤汐?凤汐她又到底是不是女扮男装?”
“呵呵……”
皇甫瑜闻言笑了笑似乎对女子提出的问题并不讶异:“第一个问题,我不知道遗昭到底主子何时知晓,更不知道遗昭是何时在主子手里,因为在那之前我也从来都没有见过先皇立下的这道遗昭,更不知道有这样一道遗昭,可我想若遗昭早就落在主子的手里,那主子必定早就动身回到南楚,这些年也不会被他们给追杀了不是么?”
“第二个问题,主子当初进入永宁候府的真正目的,我想你很清楚这个你实际不应该来问我,若你想知道的更清楚更仔细的话那也可以去问千菩提,他不止是主子的至交好友且还曾经是主子的盟友,你想问的这个问题,我想他应该比我更清楚的。”
“第三个问题,那样的无稽之谈你觉得可信?至少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离奇而又荒诞到可笑的事,夫人就是夏簪璇是夏家的大小姐,这是绝对不可更改的事实,夫人她也绝不可能会是什么妖孽。”
“你觉得如果真如流言所传,夏家的人难道就不会发现端倪,你觉得如果那流言所传若然属实是真,陵齐王爷夏世子会否对夫人还是这样的态度?你又觉得夏世子和王爷能够允许夏家出现这样的荒诞的事?”
“那不过是有人想要害夫人,所以才散布的流言而已,夫人的身份实际早就经过多方的证实,夫人的确和临江王同出一门,这点寒剑山庄的寒庄主,还有菩提山庄的千庄主也都证实过,他们都是师出碧落山,而神兵弑天银枪本就是碧落山之物,夫人不过是奉命代师门收回神兵。”
“夫人出身将门,更曾得逍遥老人亲自教导,且别说其父其兄,夏家祖辈往上数到底出过多少的武将你有没有仔仔细细的去算过?如此神兵会择夫人为主有何好奇怪?莫非因此就能证明流言是真的了?”
“你不觉得信那流言才是太可笑了?我知道的都已全部告诉你,如果你不信的话大可以去查证!!!”皇甫瑜脸上凝着些许的讽笑,他自然知道她此来会问他些什么,可他不知道她现在来问他这些到底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执意知道那个答案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主子虽然出手伤了她将她驱出炼狱,收回了她隐卫的身份,可到底也未再追究她的过错,反而让凌国公带她回府,那意味着主子已还她的身份,她虽不再是红萝也不再是子菁,可她现在依然是凌国公府的大小姐。
夫人曾经还问过他她的伤势如何,看在过往的情分上似乎夫人也并未打算要对她做些什么,如此让这些事就此平息下来不好么?她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的养好自己的伤,做回她的国公府大小姐,弥补这十年来对自己家人的亏欠,同时也平平静静过好自己以后的生活。
为何非要如此的执迷不悟的找他问个答案??
根本什么都不能改变不是么??
“你不可能会不知道!!”
红萝的脸色却是因着皇甫瑜的话有些难看:“皇甫瑜,我要听实话,谁都可以不知道,可是你绝不可能会不知道的,我知道他最信任的人是你,你是彼岸焰主的同时还是各方的联络人,他的事我相信你知道的定是最清楚,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原由,可我知道他隐瞒着我们很多事。”
“这些年他的眼睛瞎着,他要办的事必定都会通过你,我一直都以为我自己足够的了解他,可实际到最后我发现自己才是那个最大最大的大傻瓜,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花有容,在此之前我没有见过欧阳旭,我更加不知道他早就派了南宫逸回到南楚,我更不知道有那道遗昭的存在……”
“明明他早就可以拿回属于自己的帝位,可是他却没有返回南楚,我们所有的人所做的所有都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帮他回到南楚拿回帝位,他利用千菩提与千菩提联手扶夜翌上位,为的就是向大邺借兵夺位。”
“呵,呵呵,可这是真的么?他需要这么做么?有那道遗昭在手,有南宫逸手中的兵权他还需要这样大费周折的扶夜翌上位来借兵么,皇甫瑜你告诉我他还需要么,还需要么?他是骗我的从头到尾都是骗我们的是不是?你告诉我他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们是不是?他根本从来没想过要回去,他根本从来没想过要带我们回去是不是???”
“他召你回都那之后你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就算白桦没有发现,可我相信你肯定有发现端倪的,她到底是不是凤汐我相信你肯定知道事实,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皇甫瑜你明明你说过你不会瞒我。”
“你刚刚不是才说过只要是你知道的,你今天都会通通告诉我的,可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答案来敷衍我?”女子的声音陡然间变得极为激动,她伸手落在皇甫瑜的手臂,瞪大双眼死死的看着皇甫瑜,长长的指甲都掐进了男子的肉里,那双凝着水光的眼睛里是满满的不信。
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他会不知道。
他肯定是知道的,他是皇甫子晏,他是他最最信任的人,这些事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若不是南楚百里祯突然发兵大邺夺了夜翌的皇侠,若非南宫逸又助他登上了皇位。
她竟不知道堂堂的南楚辅国大将军竟是他的人!!
这些年来他们所有人都为那个目标努力着,她也为那个目标努力着,她更是为此不惜付出一切,只有天才知道她到底有多渴望回到南楚,和他一起回到那片生她养她的地方,回到属于她也属于他的家乡。
他们所有的人都为此努力着,可是他明明早就有能力带他们回去,他却没有选择回去,他选择游走四海求医治眼,她曾经也是相信他的,可是到了最后她才发现原来所有都是假的,可她还在做着那个梦啊??
原来她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我的确说过不会骗你,我说的也都是事实,信不信都由你。主子的事并非我能过问,更非全都要告诉我的,白桦长年跟在主子身边,可是有很多事其实他也不知道不是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就认定我会知道所有事,但是我知道的我能告诉你的已经通通告诉你。”
皇甫瑜甩开女子的双手满脸讥笑着反问,他垂头着女子激动到有些泛着绯红色的脸庞一字一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来我这里追问这些,你觉得你所做的这些有意义么凌红鸾?这些问题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不管主子到底有没有骗们,现在主子都是大楚的皇帝不是么?”
“我早说过主子从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主子也从来都不会因为任何人动摇,哪怕是你我又或是我们所有人全加起来都好,我只是个属下而已,如果我真的什么都知道,那或许我也可以成为主子了,而不是你眼前看到的皇甫瑜,你觉得是不是这样???”
男人低沉的嘶吼了一句,看着女子讽笑出声:“还是你以为如果外面所传的这个流言是真的,那主子就会嫌她弃她不要她转而选择你了么?又或者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再有机会了?”
“若是如此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不管棋子也好,不管利用也好,又或者就像你说的执棋的人终究还是爱上了棋子,哪怕再荒谬再可笑,哪怕你再不愿意相信都好,这却都已经是个无可更改的事实,反而如果主子对你哪怕是有半点的心意,你都不可能守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仍旧什么也没等到,主子也不会还是如此对你视而不见!!”
“我早就已经告诉过你主子的心里就只有夫人,就只有一个夫人,永远都不可能会有你的位置,是永远都不可能,是永远永远都不可能会有你的位置你现在给我听清楚了没有?”男人嘶哑着声音怒吼,看着眼前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皇甫瑜眼球都泛着红红的血丝。
他是知道很多事,可他也并没有说谎,在遗昭被送到他手中之前,他也根本不知道遗昭早就落在主子手里,他的确是各方的联络人,主子有很多事也都会吩咐他去做,可主子手下的人很多并不止他一个,主子更不是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他去办,他又怎么可能会知道所有事??
如果是这样他也不会至今心中亦存着那么多疑惑!!!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却能如此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会知道主子的所有事,甚至还跑来如此的逼问他,就算他真知道夫人就是临江王凤汐可他能够告诉她么?
他不能。
他一个字也不能说,说了那只会是……
且就算他真的告诉她那又能改变什么?她难道就没有想过,重要的根本就不是夫人,而是主子根本就不爱她,可她却一直将这个死结放在夫人身上,就算是夫人真的不存在了,难道主子就会因为没有夫人而选择她么?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红萝掀唇笑着,声音有些恍然飘忽,笑容更是透着无尽的惨然:“哪怕是你不肯承认,就算你不肯告诉我实话,其实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我只是没有证据而已,难怪,难怪我竟会输给她,不管是隐卫子菁,还是雅贤居红萝,又或是凌国公府凌红鸾……”
“她们又怎么可能会比得战神凤汐,哪怕是她们三个加起来,那又怎么可能会比得上一个战神凤汐呢??其实我早就知道,我早就已经想过,我早就想过不下千百次,这些日子我天天在想,时时都在想,可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啊,我凌红鸾又怎么可能会比得上她?”
不是?
若真的不是他为何说那么多话来替她解释?
“难怪他会要她不要我,只凭着一个凤汐他便如愿的拿到南楚,还将大邺也收进囊中,如今他成了大楚的皇上,还有她的相帮让夏家表降,他甚至再没有后顾之忧,你说的对他的目的如此完美的达到了,十四年后他重新拿回了原本就属于他的所有,只是这个所有里面不包括我,所以这些年的蛰伏隐忍都是值得的不是么?都是值得的……”
红萝吃吃的笑着,笑到眼里笑出了泪花:“呵,呵呵,你说的对现在来争执这些,问出真相也是没有意义,看看她多厉害啊,她欺世盗名把我们所有的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只一个她却把我们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哦不,不止是她就连她的丫头也都是那么厉害……”
“刚刚那个小丫头我记得好像就是她的丫鬟,好像叫流苏来着是不是?看看只不过是个卑贱的丫鬟而已,竟然也能将堂堂的焰主迷到神魂颠倒,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堂堂的焰主,眼光竟然变得这么低?连这样的一个黄毛丫头竟然也能看得上眼??”
“啪——”
“啪——”
红萝话音才落地,换来的便是皇甫瑜抬手狠狠的一个巴掌,皇甫瑜眼看着女子苍白脸颊因而浮上五根鲜红而触目的指印,被自己的打出来的指印,死死的捏着自己的右手拳头:“凌红鸾,你怎么就会变得这么不可理喻,这些事和流苏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