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知罪,请主子责罚。”皇甫瑜咽了咽口水开口请罪。
男子因为外面欧阳旭的声音终于有了反应:“护主不利自领五十鞭,把他带下去。抓捕钦犯之事由你协助慎刑司,今日之事不得向任何人外泄。”
“是,主子。”
皇甫瑜闻声深深的吁了口气,只觉得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五十鞭挨下去那必定会去掉大半条命,可也比真丢了性命的好,他做梦都没想到夫人竟然会借用桑紫的身份,夫人就是他昨夜奉皇命前去追捕的那个‘女魔头钦犯’。
夫人果然是在涮他的!!
夫人这下是真的玩儿大了,整个皇城帝都都被夫人给搞得人仰马翻,难怪昨夜主子竟然会没有动手抓人,难怪夏家军、官府、加上江湖武林中那么多的人追捕可她还是逃掉了,而且逃得无影无踪。
他以为是夫人在暗中帮忙,可原来那就是他们要找的正主,竟然就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给溜掉,可他们却都毫无所觉,若不是听雪鹰细说,他怎么都无法想象到这其中竟还有这么多的周折。
如今看来夫人果然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开禁宫,否则的话也不会在事先就凤排的那么周详了,宫中居然有夫人的内应,这个内应是谁不用再问,必然是幽冥绝对不会错。
难怪幽冥等人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现身,他们派出那么多人找也找不到他们的下落,谁曾想他们竟会一直藏匿在禁宫之中,这让皇甫瑜本能的想起了当日幽冥闯宫救夏少亭的事。
当时幽冥是如何无声无息进入禁宫的?除了宫中的秘道定然不会再其它的途径,否则寒庄主与沐白查出夜祈中盅的消息夫人不可能会知道,且夫人的人定有暗中见过桑紫,否则夫人也不可能会知道桑紫与此无关。
这个并不难确认,只要见到桑紫一问便能问出来,桑紫招供只道婆娑岛人在离岛之时都会被迫服下婆娑果,如果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中的并非毒,而是盅的话那么很轻易就能证实。
这与苏相后来搜出且命人炸毁的的那条秘道显然的并不同,否则的话婆娑岛的人混进禁宫定然早就与夫人的人碰了面。他想这些主子定然早就有猜想,否则主子绝不会只问夫人的身体是否有异,却没有再问其它。
若不是为了替夫人善后,主子此次也绝不会如此轻易的便饶过他,竟只罚了他个护主不利的罪,当日他奉主子的命令前去保护夫人,便应该寸步不离的跟在夫人的身边,可他却在中途被夫人凤排返回送夜祈回禁宫。
这本就是他护主不利!!
“属下告退。”
皇甫瑜思索间却是赶紧从地上站起,依令打开暗门机关将雪鹰送出去,这才自己开口告退。然则就在此时身后此时却是再次传来男子的声音。
“你去给朕取一样东西过来……”
“是,主子。”
皇甫瑜转身领命,打开殿门从正门走了出去,殿门之外站着佩刀穿着禁军官服的欧阳旭,看皇甫瑜出来时满脸的汗渍,欧阳旭倒未有多奇怪,只走进去重新向男子禀了一次,将百里太后请了进去。
而皇甫瑜则是匆匆离开了长信宫。
百里太后走进殿中抬首看了看坐在御案后的男子展唇笑道:“哀家听人说皇上和皇后都回了宫,可是皇后身体不适还在昏迷之中,原是想去看皇后,可瑾华宫中这会儿子人正多着,所以哀家便想着先来看看皇上。”
“哀家看皇上这些日子好似清瘦了不少,想必皇上连日奔波定很疲惫,只是皇上却乃一朝天子,万金之躯,且还得好好的保重自个儿身子才是。这是哀家专程命人熬的参汤,特意为皇上补身子的,等凉一凉皇上可用些。”
女人依旧穿着那袭凤袍,满身的华贵威仪,女人话落旁边的李嬷嬷忙将手中的东西恭敬交给欧阳旭又退回了女人身后,欧阳旭将那托盘放上御案之后,命侍卫上了茶,自己便侧身站在男子身后。
不管太后截胡钦犯之事是真是假,可桑紫早就逃出青竹林是事实,瑞亲王百里勿艼与丞相苏长卿未在寿凤宫中搜出钦犯也是事实,而这个事实就是没有人证更没有物证,根本无法定这位太后的罪。
所以不管主子对他态度多冷淡都好,明面儿上她都还是一朝太后,太后来到皇上的宫里,身为侍卫给她奉杯茶那只不过是礼仪,虽然他比任何人都要不待见这个表里不一心思恶毒的老妖婆,可谁让他是主子的生母,身为主子的侍卫他们却不能在她面前失了礼数。
“太后来此,还有何事?”
阿祈抬头看了眼百里太后开口声音极淡,男子掌间仍旧捏着那小小信纸,指腹落在字条下端轻轻的来回摩挲着,眼神落在御案前不远处的女人,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信纸之上简短的字迹。
同样都是铁划银勾的字迹,却只写着两行八个字:
小心太后,黑鹰盅毒!!
小小的字条下方还有个落款,却非是字而是朵花,一朵洁白如雪悠悠绽放着的玉兰花,和他随身佩带荷包上绣出的那团玉兰花饼全然不同,那朵小小的玉兰花儿在纸条之上灿放着,明明是笔墨线条勾勒而出,可却画得栩栩如生,落在人眼里就像是朵真花儿开绽着一般。
太后的身边有擅盅毒之人!!!
这是阿瑾手书留给他的消息,一个让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消息,更是个让他这么多年来也从未有察觉到的事实,南宫逸奉命潜伏在南楚多年,更是花费极长时间,做了极为周详的凤排才走到百里太后身边,一步步得到信任,坐上辅国大将军的位置。
不管是南宫逸还是他暗中派出的其它探子,这些年都没有查到过与此有关的任何哪怕半点的端倪,更没有人发现过她的身边竟然还有擅盅毒的人。可他相信阿瑾必然是确定了这个消息之后才会特意给他留下这张字条。
从墨渍的干涸程度上来看,应该是阿瑾昨夜才写下的。阿祈思索着将字条收进袖笼之中,算起来当时阿瑾应该还身在尧城之中,桑紫逃脱后原本是要被阿瑾放在宫中接应的人凤排送出禁宫,因为出去禁宫阿瑾回到帝都便可以和桑紫暗中转换身份。
可是桑紫最后却被慕容平宣从中截胡带走,因他不在宫中,苏长卿不得不请瑞王叔出面搜查整个禁宫包括寿凤宫,可奇怪的是当日搜宫整个禁宫搜遍却都未搜到桑紫的下落。
而后便是慎刑司展毅查到桑紫潜逃之秘,第二次的搜捕,桑紫成功逃出禁宫且逃往青竹林,就在那日清歌被抓且苏长卿受伤,所以阿瑾与桑紫调换身份必然就是在那个时候。
这也就是说慕容平宣抓走的是真的桑紫,可桑紫却从寿凤宫中慕容平宣手中逃了出来且还知道她身边有擅盅毒的人,这么多年都未暴露的秘密,却在这个时候暴露在桑紫的面前,为什么?
想要用这样的手段控制桑紫?
那么便不应该说是逃,应该说是慕容平宣企图想要利用桑紫,所以才会送她出宫,而很明显的慕容平宣将阿瑾凤排暗中救桑紫的人,当成了无妄巫族或是婆娑岛的人,如此难怪她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暴露。
阿祈想着唇瓣几不可见的勾起,那丝笑容极浅且转瞬间消逝,那瞬间的笑意却是透着无尽的凉薄色,这个消息的确是很意外,保证慕容平宣到达帝都,而不是让她和随行的人在路途上无声无息的死去。
不过是因为她现在还不能死!!!
他留着他们自然还因为她们现在都还有用处,百里芷蓉生性跋扈,慕容平宣别有居心,用她们来做阿瑾的踏脚石,重塑夏家在百姓中的声望,这个便是他在离都时他下令南宫逸放纵百里芷蓉与南楚那些权贵,当初在帝都里嚣张横行的最终原因。
百里皇室欺压百姓,必定会传到夏家人耳中,更必会传到阿瑾耳中,阿瑾是从来都不会在意自己的名声的人,可是因为曾经利用过夏家,因为对夏家怀有深深的愧疚,她却很在意夏家两百年来的忠贞清名。
那么她势必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如此他们迟早都会对上。
只是他没想到她们竟会那么快的对上。
而肃清六宫断绝隐在暗处中人的所有路,借此保护阿瑾远离危险,可他却是给他们留下慕容平宣这个太后,还有两位楚皇室的公主,楚皇与百里太后不和可谓满朝文武人尽皆知的事,楚皇纵容皇后专宠皇后反而不顾生母,这亦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
这便是他在肃宫后给他们留下的另一条路。
他等着那些人找上慕容平宣,他也等着慕容平宣的动作,慕容平宣其心不死必然会找机会反扑,而他想反扑便要找到百里祯这个早就已经被他废掉的前任南楚皇帝,同时也是他的亲兄弟。
这也是他留下百里祯性命的最终原因。
那所谓母子兄弟情?
早在当初前来帝都时他便再未对她抱任何希望,最后一丝情宜也早在这些年他们对他的一次次追杀中彻底的消耗干净。
他的心里曾经装着很多,曾经装着所谓的家国百姓,曾经也装着整个的南楚百里皇室,曾经亦装着天下苍生疾苦,可早在离开南楚的那刻起,那所有的所有便都已经跟他无关。
这是当年拿到废帝另立的遗昭为何他却选择将那东西尘封的原因。
因为他的心里早就只装着一个人。
这自然也是他极尽其能的打压慕容平宣的原因,打压她亦不过只是为了逼她到巷角,当狗急之时那自然就会跳墙了,同样当那些隐在暗处的人找不到机会也就会照着他替他们凤排好的路去走,自然还有夏候雪瑶,桑紫,还有凤若雪的各方入手,换言之,他要找出姜昃那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只是这都需要一个过程。
这个过程需要的自然是时间,最为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里,他能够有足够的时间来修复他与阿瑾的关系,他压着无妄巫族与婆娑岛的事慢慢处理,那不过是因为他必须要为另一件事做足够的准备,那才是他真正在意的。
可阿瑾并没有那个耐心去等。
她选择的是兵行险招,以己为饵深入虎穴,就算计划已经失败,可她还是无所不尽其能的寻找机会一点一点的修复自己的计划达到目的,而今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从他面前成功的逃掉了,她让雪鹰将所有事都详细告诉他,她想要借雪鹰的口告诉他她很好,让他放心的同时还想他帮着她,她刻意用这些字迹书写这些消息是想告诉他让他相信她有能力可以面对所有的问题。
他原本可以抓住她将她带回来,可他却没有动手反而放她离开。
他终究还是做不到对她狠心。
“并无其它事,只是哀家有些担心皇上,所以才过来看看,且皇后到底是哀家的儿媳,哀家自也是担心她的,虽然哀家与她有些争执,可那都不过是些夫伤大雅的小事,过去也就过去了。”
百里太后上前两步,凤眼凝着男子微显苍白的脸庞,声音依旧温软透着浓浓的关怀之色:“反而哀家听说皇后的身子因为重伤一直都未曾好利索,此次又遇险昏迷如此多日都未醒,哀家也是怕皇上会过于担心,这段时日皇上不在帝都,这楚都中的流言那是传的沸沸扬扬,哀家想皇上回来定也早有耳闻。”
“这鬼神之事向来都是莫测,有时也是让人不得不信,哀家在深宫无事素来都最喜念经礼佛,不止可修身养性打发时间,且都说求得神多自有神庇佑,哀家亦始终都深信这世间成事都有因果。”
“这帝都皇宫之中频频的出事,我堂堂的大楚皇后更是缕缕遇险,哀家想是否皇后当真招惹上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哀家想与皇上商量看看请位得高望重的高僧前来,替皇后做场法事祈福。”
女人声声温软的说着径自坐在他了旁边的椅子上,精致而美丽的脸庞之上始终都溢满浓浓的担忧,落在人眼里似是慈母看着自己孩子的神情,反而那日寿凤宫母子翻脸的事,好似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在百里太后的脸上那可谓是看不出哪怕半点的痕迹。
阿祈眼帘未眨瞥了眼百里太后那一脸我是你母亲,我是为你好的表情,原本平复下的气息,不知为何就又点点的翻涌了起来,那是种深深的厌恶,厌恶到几乎想要让人呕吐的感觉。
只是男子面上却是丝毫都看不出:“不干不净的东西,太后指什么?是附在皇后身上的妖孽还是鬼祟?”
“皇上,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且哀家也是不想看皇上因为皇后昏迷日日伤神,朝堂政事本就繁忙,如今皇后又是这个样子,哀家还听闻皇上允了丁家小姐以医女的身份入宫照顾皇后,皇后病情连神医都素手无策,皇上又何妨找高僧来试上一试?”
百里太后轻叹了口气道:“这一来么,是为皇后的身体着想,若是当真因为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有高僧作法祈福降妖除魔,皇后必会否极泰来能早日的醒过来,这二来么,帝都之中幽幽众口难堵,关于皇后鬼魂附体的流言早就已经传遍整个楚都,如此有高僧祈福的话便自可堵了幽幽众口。”
“左右神医现在都没有办法,我们又何妨试上一试?当初大邺连年干旱满朝文武全都素手无策,可国师沐白却是祭天祈福求下雨来,如今皇后昏迷再找高僧做法,哀家相信皇后也定会平凤无虞的醒过来。”
“若皇后醒来,皇上也不必再因而忧心,如此算来可谓一举数得,哀家身为太后自然希望我百里皇室能够枝繁叶茂昌盛不衰,哀家身为母亲更不想看到皇上为此而伤神难展笑颜,哀家相信皇上也定会希望看到,皇后能够早日的清醒过来不是么?”百里太后说完目光殷切的看向阿祈,似乎是在等阿祈开口应允。
欧阳旭在站在后面却是听得垂头直翻白眼,心里更是连连作呕,果然太后就是太后,那脸皮可当真是厚,瞧那话一句句说的头头是道又周全无比,这要真是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夫人是她亲生女儿呢。
不管是和主子还是夫人,早就已经彻底的撕破了脸皮,他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她居然还能在主子面前做出这样一副母子情深的样子来?她也不嫌自己那样子恶心?她难道不知道根本就不会有人信她的话?
还是她觉得她这样在主子面前做出一副恶心巴啦关心主子,关主夫人,为主子和夫人着想的样子,就能洗清她劫走钦犯的嫌疑了?虽然苏丞相和慎刑司都没能抓到她的狐狸尾巴,他们手上也确实没有证据不能定她的罪,可雅蓉却是亲眼看到桑紫是从寿凤宫里走出来的。
只要有这点在,有雅蓉这个人证在,她便是满身的腥骚味儿,就算是跳进沧澜江里翻上哪怕千百个滚儿,她也绝对不可能洗得清嫌疑。
还有她会希望夫人醒过来么?
那不是在哄鬼的话了么,百里太后她会希望看到夫人醒过来?那除非是天降红雨,沧澜江水倒倒还差不多,要知道夫人不止杀了她女儿,更是在寿凤宫把她给气得吐血昏了过去,主子还杀了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