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汐擦完药回到御园,琼华宴早就散场,出得宫门却正遇到一直守在那儿的丁凝主仆,看凤汐就要坐进马车,女子立时疾步走了上来。
“簪璇,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
凤汐顿了半晌,视线落在女子通红的眼睛,终究抬步与她走去一边,淡淡开口:“你想说什么?”
“你的伤没事了吧,你在大殿上说的,是,是真的么?我……不管如何我都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今夜我……”若非后来出的事她今夜逃不过一死,可几次接触她始终不相信,眼前女子会真的做出那种事。
“我只是说出事实。”
凤汐打断,声音更渐冰冷:“为个死人这样做值得么?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你父母该怎么办?你又有没有想过你抗旨会给丁家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若真不想活,你早该自尽。而不是在大殿上寻死,下次做事前最好多动动脑子,以卵击石,那是蠢人才会用的办法。”
就算不想嫁,事后也多的是法子退婚。以死相逼只会惹怒皇帝,皇帝若真下不来台不止她得死,丁家也会被她所累。
“可世上之事,并不只有值不值得,还有愿和不愿。”
丁凝咬唇垂泪道:“你说的我都想过,可我就是做不到,只要想到他,只要想到我要嫁给别人,我的心就好痛好痛……我也不想连累父母不愿连累家里,所以我只能死,或许你说的对,早在当初我就该随他一起去,那样,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女子脸色惨白,掩面啜泣。
“小姐,你可千万不能这样想,您记不记得您答应过夫人不会再寻死,定要好好活着的,你要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夫人怎么办,湖香怎么办,湖香不想离开小姐,小姐……”
湖香声音哽咽,说着也抹起了眼泪:“夏小姐,我求求你别再责骂我家小姐了,当初小姐就寻死过,若非夫人发现的早我家小姐早就没了,你还这样说是不是真想看到我家小姐死了你才满意?”也就小姐说什么非得来道谢,依她看这女人成了贤王妃指不定心里怎么得意。
小姐已经够伤心自责了,她还说的那么无情。
“湖香,你退下!”
丁凝忍泪喝道,湖香只能红着眼转身退回了马车旁。
“簪璇,不要介意湖香无礼,她只是担心我,是我失态了……”
丁凝拭泪有些尴尬的看着凤汐:“你说的对是我太鲁莽,不过,经此事后想来不会再有人上丁府提亲,只是却连累丁府因我蒙羞。或许你不相信,可我总觉得他没有死,他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会死呢,我,我……我知道这是我的奢想,可我就是不相信,本来母亲已答应我,待他凯旋时就让父亲前去提亲,就连菱姐姐也,我以为我可以控制好自己,可今天……”
泪,再落。
凤汐动了动手指,终究伸手替女子擦去眼泪,幽幽道:“丁凝,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若他还在,他会更希望你好好的活着。”
“会么,他真的会这样希望么?”
丁凝睁大泪眼诧问:“可是你又怎么会知道,簪璇,你,你是否以前曾见过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能否告诉我,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更没见过他。”
凤汐收手摇头:“可若他真如你说的那么好,若他能知你心意,他会这样想的,他会感谢这个世界还有那么一个人,真心记得他,真心帮过他的亲人。他也会希望这个人能活得好好的。人生不止有儿女情长,还有更多责任必须承担,你的父母亲人,真正关心你的人,还有湖香,这些都是你的责任,记着我说的,该忘的就忘了。你再固执下去,苦得不止是你自己,还有所有关心你的人。”
“那我以后还能找你说心事么?”
丁凝愣了下:“你说的对,人活着还有很多责任,就因为身边的人担心,所以就算明明很不开心也只能让自己强颜欢笑,明明不想做的事也只能强迫自己去做。可和你在一起我很自在,不需要再隐藏,也不需要再压抑。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么?”
“……”
朋友,她不需要朋友,她是凤汐,可也早就不再是以前的凤汐,她们也早就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还好好的活着,即使现在痛苦悲伤,可总会有过去的一天,她还有关心她的父母家人,还可以有美丽的未来,她漫长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而她——
身在人间,心却早已被扔进地狱。
又何必再靠近。
凤汐凝了眼少女,转身离开上了马车,女子脸色几多阴郁,让车厢里其它人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她疲惫的闭了眼帘。
她千方百计逼夜景行和她同赴宴,除了要拿回荷包里的平凤符,就是想再借夜景行自己之力,送一个人坐上贤王妃位,在贤王府里竖起箭靶,也给那个女人送上份厚礼,一个敌人。
那个人却绝不是她自己。
可她没想到王皇后被刺激的帮腔了,皇帝也的确是先发制人了,可他钟意的人却是丁凝,众臣世家女中未嫁者极多,身份太低配不起贤王的身份,身份太高皇帝不可能不忌惮,可挑挑捡捡适合的人选也不会少。
丁凝的确适合,可当日丁沐两家退婚,丁凝又名声受损。她以为皇帝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指丁凝。却没想到,这位九五帝王竟偏偏指了丁凝给夜景行,皇帝这举动还真是,让人不得不深思。
而她更没想到丁凝为拒婚不惜寻死,她所有计划被打乱,刘氏后招未出她没了动手的机会,却反而因为丁凝将自己暴露出去成了箭靶。
即使夜景行年龄不小皇帝终会给他赐婚,若皇帝钟意丁凝,她迟早也会面临时今日种种境地,可到底,今日却是因她而起。
她终究做不到,置之不理……
吁——
勒马声起,马车忽尔停了下来。
“小姐,是贤王的马车。”珍珠撩帘看了看。
凤汐眼睁坐着未动,很快有人从外敲了敲车厢:“夏小姐,我家王爷有请。”
是邵锋的声音。
沉默片刻,凤汐挑开车帘走了下来,越过邵锋直接走到前面马车,跨步坐了上去,看着对面依旧一袭蟒袍的男人开口:“天色已晚,王爷为何在此拦住我?”
耽误了整天这会儿已是傍晚,她绕路先离开,还有事待办,没想到这个男人竟会不依不挠的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