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安勍的人马从山中出来。
“主子,你要同齐姑娘道别么?”
成泉恭敬地站在安勍身后。
“不必了。”
安勍站在山坡上,看着那小村。这个地方看不到冬菇居住的房间。
“那……”成泉有些疑惑, 这一别,恐怕以后再见无期, 按小王爷对齐冬菇的用情, 不该是不告而别。
“怎了,觉得奇怪?”
成泉垂首, “主子恕罪, 属下的确觉得有些奇怪。”
安勍淡淡一笑。
“道别又如何, 不过让人家担些愧疚,让自己多点无奈。到了这个时候,多说只是累人累己。”
“那我们这就离开?”
安勍道:“不,我要去见一个人。”
村边的小林中,一个人正在挑拣生火的木头。苍茫天地间, 他一身黑衣分外显眼。
很早的时候罗侯就发现身后有人, 他听出那不是冬菇。
这人的脚步声很轻,也很稳。
罗侯手顿下。
安勍也不看他, 只是负手站在他身边, 望着远处几座高高的雪山。时至傍晚,天边满是红云, 橘色的霞光从雪山背后探出, 普耀金华一片。
“威仪天山, 夺天地之造化。这样的地方呆久了, 人会觉得渺小,也会越发的安静。”
“……”
“罗侯,我要走了。”
罗侯抬眼,刚巧安勍也低头看他。目光相对,安勍轻轻一笑。
“如何,你赢了。”
“你放弃了。”
“是。”
“……”
“呵,罗公子,你怎地是这样的表情。”安勍道,“我说放弃,你该高兴才对。”
罗侯粗糙的手握着干冷的木头。
“她不好么,你为何放弃。”
安勍道:“罗侯,我说放弃,你觉得是我心意变了,对么。”
“不然呢。”
安勍道:“为何你不认为是我觉得自己赢不了你,知难而退了。”
“……”
罗侯不语。
他现下的诸多凭靠,都是仰赖冬菇的心意。若说公平竞争,安勍只需笑一笑便会博得所有人的喜爱。他赢不了自己,全然是笑话。
他的静默安勍看在眼里,脸上轻松的笑容也静了下来。他目光深远,回忆起之前的种种。
那一日,也是傍晚。
那女人在红云之下深情凝望的景象,映在我之眼帘,刻在我之脑海。也顿生了我之心魔。
每每回想那个景象,我看到的总是她。却忘记那云霞之下,除了我们,还有你。
是我心中执念遮蔽了眼睛,才忘记了如芩禅师说的话。你为求一副平安符,在寺庙后山站了一夜,那时我只当是普通人家的寒酸念想。现在想想,这一切早在那时,就已经注定了。
如今执着放开,再次回忆,才恍然明白。
那困扰我许久的山中之谜,你才是谜底。
安勍垂眸,看着这个风霜满身的男人。
【这世间心志至坚者,不怕动命,却怕动情,一旦动情,终生都会如履薄冰,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罗侯,将头抬起来一些吧。你既赢了我,这世上便没有值得你低头的人了。”
安勍笑着,轻声道:
“以后谁欺负你,便拿他同我比比,没有我好,你就不用怕了。”
罗侯转头看向安勍。
不管以何种方式,最后一眼,这两个爱上同一个人的男子,将对方牢牢记在了心里。
心中看开,眼前便是风轻云淡。
问安勍,爱是何物。
他会道——爱,是追寻不悔意;爱,是守护山中谜。
“罗侯,后会无期。”
安勍转身,一阵山风吹来,掀起他雪白的衣角。他负手离去,背影似与天地融为一体。
在罗侯一生的记忆中,安勍永远是这般的骄傲。绝然的来,翩然的去,即使最后失意,这一路依然走得坦荡。
红尘飘零岁月移,自此不堪见白衣。
再见无期。
再见无期。
……
另一边,冬菇找到了廖文介。
她身上又带了点伤,不过并不严重。
“把心放肚子里吧,经此一役,吕丘年麾下高手折损大半,你不用再愁了。”
冬菇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吕丘年坐到丞相这个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中应该还有底牌。”
廖文介靠在墙边,道:“有底牌又如何,她有底牌,我们也有。”
“可是……”
廖文介忽然抓住冬菇的手臂,她那伤手还缠着布条,却握得紧紧的。
“冬菇,我要你答应我,今后不要再管这件事。”
“文介……”
“你做的够多了,离开吧。”
冬菇道:“你让我不管这件事了。”
廖文介目光深邃,轻声道:“走吧,冬菇,带罗侯走吧。”
冬菇轻笑道:“去哪里。”
“哪里都行,找一处小城,好好生活。”
冬菇道:“好,我带他走。”
听见她的话,廖文介似是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手掌的疼痛。她松开手,靠在墙边,一时无话。
冬菇转身,从行囊里取出一个小布包,她将布包交给廖文介。
“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廖文介看向她,“何事?”
冬菇道:“这个包里是我们在析城宅子的地契,还有一些银票,我想请你帮我交给一个人。”
“谁?”
冬菇道:“她叫李庆潋,是析城李家铺子的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