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阔别三年的拥抱, 顿时让林苏瓷激动地扑了上去, 双手双腿紧紧攀了上去, 一声叠着一声儿:“柏深柏深柏深柏深柏深!!!!”
披头散发的林苏瓷还穿着他半夜被叫出去时的一身里衣,跳在宴柏深身上,拼命地摇。
与小世界中的白日不同,这个熟悉的金家院子里还是黑夜,林苏瓷与宴柏深所站的位置,还是那个房顶背脊处。
皎月圆圆如盘,清光冷彻。
宴柏深反手紧紧搂着怀中失而复得的小猫崽, 手臂用力到几乎勒得林苏瓷呼吸都不顺畅。
林苏瓷聪明得很,这种时候他一声都不敢吭,抱着宴柏深乖乖撒了会儿娇。体内久违充斥着灵气的满足感让他滋溜一下变回猫型,感动万分地用自己毛茸茸的脸去蹭宴柏深。
一人一猫抱了许久, 直到林苏瓷狠狠地一个喷嚏打出来。
林苏瓷趴在宴柏深肩头, 意外发现, 在月光的照耀下,屋顶依稀有些泛白。
雪花?
他揉了揉眼睛。
这里的时间流线,和小世界里, 好像不太一样。
宴柏深用衣袖把林苏瓷裹了起来,声音哑哑地:“入冬了, 仔细受凉。”
林苏瓷被宴柏深抱着跃下房顶,金家院子里一片安静, 只在廊下留着几盏摇曳的路灯。
宴柏深一声不吭, 抱着林苏瓷回了房间。
他有条不紊兑了一盆热水, 把林苏瓷放进去,挽起袖子洗洗涮涮,香胰子一层一层给林苏瓷擦在毛毛上,洗了又洗。
林苏瓷两只前爪搭在盆子边,他湿漉漉的身体缩水只剩细细一条,毛毛全部粘在身上,看着就像是个粉嘟嘟的肉条,顶着半月牙耳朵抖了抖,身后细长的尾巴高高翘起来,方便宴柏深的动作。
宴柏深垂着眸,屋里头点着的两盏蜡烛距离木盆有些距离,光线昏暗,令林苏瓷看不清。
他摇着尾巴,主动跳进宴柏深摊开的长巾上,蹭了蹭湿漉漉的毛毛,哼哧哼哧道:“对不起哦……”
猫大爷难得给人道歉,还伴随着撒娇的喵喵声,躺在宴柏深腿上,翻开肚皮给宴柏深,整只猫伸懒腰似的曲线妖娆。
宴柏深没理他,自顾自给林苏瓷擦毛毛。
林苏瓷想了想,若是宴柏深犯蠢给人拐去三年……不对,宴柏深不会犯蠢,根源上就不存在。
若是宴柏深一声不吭离开他三年,他会是个什么心情?
大约会以为被彻底抛弃了,赌咒发誓一刀两断一拍两散?
不对不对不对,这里不能这么想。
他家宴柏深,肯定不会的。
林苏瓷讨好地抬起爪子搭在宴柏深肩膀上,拖着尾音颤巍巍:“喵嗷~~~”
宴柏深拿长巾抱着林苏瓷,放到床上。
林苏瓷滚出来,看着宴柏深背对着他,默默去收拾溅出水的地上,尾巴摇不停。
等等,这是生气了吧?宴柏深这是生气到和他冷战了吧?!
肯定是啊!从把他拖出来后到现在,宴柏深根本就不理他!!!
完犊子了。
林苏瓷定定看着宴柏深忙忙碌碌的背影,犹犹豫豫变回人身。早已经降温,空气的冷气十足,他冻得打了个颤,赶紧捏了个诀。
久违的灵气波动让林苏瓷发现自己果然割舍不掉,在小世界里三年的普通人生活,每日里哪怕琴棋书画骑马射箭,读书写诗,日子丰富而充实,也无法弥补根骨里对修为的渴望。
他之前穿回来的白色里衣根本就没有进屋里来,被宴柏深直接手指一弹,点了火烧的只剩灰烬。
而入眼可见的,没有衣服遮身。
林苏瓷抱着被子,犹豫了下:“柏深,给我扔件衣服来。”
想一想,现在他可不是当初,敢光着屁股到处走了。
宴柏深终于回头看他,这一眼的深沉,吓得林苏瓷赶紧缩进被子里,不敢吭气儿。
生气了,真的生气了,还不是一般的生气。
林苏瓷屁都不敢放一个,躲在被子里拼命去想,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哄才好?他不会又被揍屁股吧?
林苏瓷臀部一紧。
想当初他犯了错,宴柏深可是揍他屁股揍得毫无商量。
如果,如果宴柏深能消消气,他屁股疼一点,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忍。
林苏瓷深吸一口气,一脸惆怅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蛋蛋,为今之计,好像只能靠这里来小气了。
林苏瓷用被子遮着头,拽了拽,把被子横过去,露出了屁股蛋蛋。
被窝里的暖意一离开,顿时冻得他屁股一缩,赶紧儿又是捏了个诀,给自己屁股蛋蛋保保暖。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苏瓷忽地感觉自己屁股一凉,一只手指,戳在了他右边。
“这是什么意思?”
宴柏深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
林苏瓷一听,顿时激动了,主动和他说话,代表有希望啊!不枉费他牺牲自己屁股蛋蛋来挨揍!
林苏瓷挣扎了下把自己头从被子里伸出来,豪爽地反拍了拍自己屁股,大气凛然:“给你揍两下消消气。”他又怕宴柏深气急,下手太狠,又专门叮嘱了句,“只能两下,不许打太重了!”
宴柏深垂眸,目光落在他屁股上,冷冷一笑。
“你觉着,揍你两下就能完事?”
林苏瓷屁股一紧。
这么生气?打两下都不行啊……
林苏瓷结结巴巴:“这事是林止惜搞的鬼,主谋是林不归,我就是个被欺负的小可怜,你把气撒在我身上,可不行。”
他可是无辜的!
“瞒着我,别人一约就走,都不长心留意陷阱……”宴柏深的手指用力在林苏瓷臀部一戳,冷着脸,“回不来怎么办?”
林苏瓷吃痛,还不敢叫,委委屈屈:“这不是回来了么。”
他也不想的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自己那会儿都没有确定他的身份,怎么想得到,林止惜居然和林不归有来往,被坑的不冤枉。
谁知他这话一出来,宴柏深的脸色很不好了。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让林苏瓷心头都一颤。
得了,刚刚还想着献屁股保命,现在想想,没得救了。
林苏瓷默默把被子盖回来,想了想,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小心站起身来。
站在床榻上的林苏瓷比宴柏深高出一截,他明明居高临下,心里头却委屈成鬼了,气势看着也弱,在宴柏深面前,就像是个稚儿。
“没有检查安全,是我的错。可是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这样。”林苏瓷皱着眉头,慢吞吞道,“而且我道歉了,还让你揍我出气了。”
更多的话他没有说,也没法说,到底是宴柏深一直在焦心他,付出的更多。
可是,他也不开心。
林苏瓷脸色淡淡的,一点都没有刚刚的献屁股求饶憨劲儿,反倒多了一种倔强。
这份不同,宴柏深自然听出来了。他眸色幽暗,落在林苏瓷身上,像是刀刃一样,剐心刺骨。
“你怪我。”
他慢慢说道。
林苏瓷垂眸:“没有。”
气氛越来越僵硬了。
林苏瓷抿了抿唇,抱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裹成蚕蛹的他努力挪着,从宴柏深身侧擦肩而过:“这么晚了,有什么还是明天再说吧。你先睡,我不打扰你了。”
宴柏深这么生气,再待下去,恐怕要吵起来不可,林苏瓷决定先避开,等明儿心平气和了,怎么说都行。
蝉蛹林苏瓷刚走出去没两步,他的腰连着被子一起被狠狠勾住,用力往后一搡,重重跌回床上。
林苏瓷差点摔得眼冒金星。
这一下,他来火了,皱着眉从被子里挣扎出来,语气不虞:“你这是干什么!”
从出生至今,有记忆以来,宴柏深从来没有对他说过重话,下过重手。
这一推,算是开天荒第一次了。
他生气,宴柏深比他还是很生气,眼前的青年脸色冰冷,眸中卷着暴风欲来的狂怒,他紧紧盯着林苏瓷,后牙槽磨了磨,他下颌绷紧,一字一句:“你要去哪?”
林苏瓷恼火了:“我去睡觉我去哪!难不成我还能去林不归的小世界?”
不知道哪个字眼刺痛了宴柏深,宴柏深抬手直接铺下一层又一层的结界,牢牢将此地圈成孤地,眼神狠厉得像是孤狼,孤注一掷的绝望。
“你休想再从我身边离开一次!”
“休想!”
林苏瓷对上宴柏深的眸,本底气十足毫无畏惧,却在看清他眼底的空寂后,瑟缩了下。
宴柏深重重喘着气,眼底悄悄爬上了一丝红色。
在小世界里的时候,每隔三天,他都能和宴柏深联络一次,怎么在那个时候,他没有发现,宴柏深居然已经执念深到病态了?
“柏深……”
林苏瓷顿时没有火气了,随之而来的,是心里一种微妙的泛酸。他试图让宴柏深冷静下来,慢慢说道:“我没有要走,你冷静一点,我们好好说。”
宴柏深只静静看着他,一动不动。
房间中充斥着来自高阶修士的威压,这股子威压,从来不会伤及林苏瓷,却在这个时候,会让他有些难以呼吸的难受。
而与威压一起充斥其中的,让林苏瓷吸收灵气时感受到的,是一股几欲绝望的悲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