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了被子, 静静站在床榻边,一脸难以置信的黑衣青年,赫然是阔别许久的宴柏深。
三年多将近四年的时间,林苏瓷一直维持在一个猫崽子的状态。其中长达三年,他都是一个人幽禁在修室之中,不见任何人,也没有任何时间流逝的感觉。
恍然一眼看见近在眼前的宴柏深, 林苏瓷丝毫没有中间消失的时间的沟壑, 全然就是只一天两天未见似的亲近。
他眼睛里被笑意覆盖, 养着唇角笑得灿烂:“柏深啊!”
站在床榻边的黑衣青年, 浑身僵硬了良久, 双目直视着那裸着身体坐在床上,笑眯眯朝他招手的少年。
须臾, 他眸子一虚, 抛开的被子裹着闷不吭气的婉儿直接滚到地上。他伸手, 电光火石之间, 直接把林苏瓷扣着脖子狠狠压翻在床上!
“呜哇!!!”林苏瓷整个人被压翻了, 脸埋进香软蓬松的枕头中,差点没法呼吸,手脚腰肢拼命挣扎, 努力抬起一点点头, 露出一点缝隙, 歪过脑袋赶紧喘了几口气。
“柏深你干嘛?!”掐着后颈的手冰冷, 力气大得完全不容林苏瓷半点的反抗。他挣扎了一点点, 立即被更大的力气反过来,更狠地压了下去。
林苏瓷有种自己脸颊快要给压瘪的感觉。
“波什……”林苏瓷说话都说不清楚了,舌头下颌使了好大力气,都没能叫对宴柏深的名字,他茫然不已,“你值么了?”
他家饲主大人,什么对他这么粗暴过,情况不太对啊。
背后压着他的人一言不发,只有不太平稳的呼吸声,粗粗急急。
林苏瓷想了想,试探着问:“波什……你是尚了?”受伤了?伤到脑袋瓜了?不然怎么这么奇奇怪怪的。
阔别这么久了,不给他这个心尖尖小师弟一个大大的拥抱,不给他一贯香喷喷的小鱼干也就罢了,为什么一上来就按着他,特别背后流露出的一点点杀气,就像是,想要……弄死他?
林苏瓷打了寒颤。
等等,他刚刚没有认错人吧。
林苏瓷脸埋在枕头里,缺氧的脑袋有些发蒙,努力回忆着刚刚他抬头的瞬间。
手中捏着被子的人一身黑衣,桃花眼没有一丝生机的幽寂,熟悉的脸庞消瘦了不少,轮廓突显。
比起当初,宴柏深跟着四师姐离开时,的确有那么一丝细微的变化,可是林苏瓷怎么看,都觉着这就是他家饲主才对。
任何人身上,都没有的宴柏深的味道。
既然是自己家的饲主没有错,林苏瓷也懒得挣扎了。反正自己的饲主自己知道,又不会伤害他。
林苏瓷身体逐渐放松了,被人扣着脖子压倒在床上,这种姿势下,他的四肢都松松散散犹如躺在自家床上,昏昏欲睡的状态。
林苏瓷脸埋在枕头里,呼吸放慢了几分,努力侧了侧,伸出嘴呼吸外头的空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苏瓷感觉到一只冷冰冰的手,落在了他的背上。
他浑身一颤。
冰冷的感觉刺激的他汗毛竖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只手顺着他的背脊中间,冰冷的指腹轻轻往下一滑。
林苏瓷浑身紧绷,努力侧着头:“柏深?师兄,你怎么了……呜哇!”
冰冷的手沿着背脊向下,一路几乎要走到他的臀沟,林苏瓷慌里慌张挣扎着:“柏深!柏深!师兄!危险!危险!”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袋里晕乎乎的一片,只知道要赶紧拦下来。
这一次挣扎的很卖力,林苏瓷生怕迟了,后果不堪设想。
那只手停住了。
又是长长久久的沉默,按着林苏瓷后颈的手,轻轻松开。
林苏瓷脖子身上压力一轻,立即翻身坐起来,捂着自己被压红了一片的后颈,眼睛里满是慌张。
他的视线落在了宴柏深的身上。
而后微微一怔。
刚刚对上宴柏深的眼,林苏瓷只顾着开心遇上了大师兄。根本没有来得及细看。
这会儿,他清楚的看见宴柏深了。
站在他身前的男人,抿着唇,眉宇之中似乎有推散不开的忧愁,气质比起当年,多了凛冽,多了冷煞,如是一眼,也是让人如坠地狱的幽恐。
那弥漫在他周身,好似凝结成型的幽暗,化作实质将人包围。
林苏瓷慢吞吞眨了眨眼。
宴柏深……变了。
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家只是有些冷清的大师兄,变得让人看一眼都呼吸不顺畅。
直到这个时候,林苏瓷才发现,他自认为不存在的三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他虽然没有变,但这三年时间,给宴柏深的变化太大了。
“柏深……”林苏瓷被松开,看着他家沉默不语的师兄,迟疑了下,却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才好。
他抓了抓已经零乱的头发,混乱地抱着脑袋叹了口气。
“怪我坏你好事?”
生涩的,僵硬的,或许还有些,生疏。
这个声音初一听,有些陌生,仔细分辨了下,林苏瓷才发现,哦,这还是他家饲主大人的声音。
林苏瓷茫然而又无辜:“你说什么?”
而宴柏深却又闭嘴不语了。只肉眼可见的,面色阴沉,眉宇之间的那股子煞气,愈来愈重。
“那个……”这个时候,地上传来弱弱的一声。被裹在被子里摔在地上的婉儿颤巍巍举起手,娇柔的脸上浮起了一个同样无辜的表情,“这是个误会,意外而已,可以解释的。”
等等!
电光火石之间,林苏瓷顿时了悟。
为什么应该在数千里之外的宴柏深会在此,为什么他会踹门而入,为什么发现了他和婉儿在床上,会怒到对他下手。
他刚刚的那句话,也就更好理解了!
林苏瓷恍然大悟:“原来柏深你和婉儿是唔……”
娇娇柔柔的婉儿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死死捂着他的嘴,一面无限谦卑地低下头,飞快解释道:“林家弟弟为了躲避旁人追杀,借我一用罢了。”
喵喵喵?
林苏瓷被捂着嘴,有些纳闷眨了眨眼。
怎么回事?
宴柏深没有说话,只高深莫测盯着婉儿。
婉儿浑身一颤,立即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对。更快地松开了林苏瓷,一溜烟闪开了几丈远。
林苏瓷更摸不着头脑。
下一刻,宴柏深弯腰捡起扔在地上的烟紫色衣裳,抬手扔到林苏瓷身上。
林苏瓷后知后觉自己上半身被扒光了,就穿着一条薄薄的裤子。
他赶紧儿穿衣服,把自己打理妥当了,一看,宴柏深坐在桌旁,手中把玩着刚刚林苏瓷用过的茶杯,而婉儿则一副良家妇女打扮,小丫头似的垂头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柏深柏深……”林苏瓷忘性大,过了一会儿,就把刚刚的事情抛之脑后,笑眯眯蹬蹬跑过去,摊开手想要给久别重逢的饲主一个大大的拥抱。
宴柏深手一抬,按在林苏瓷的脑门上。
“哎哎哎柏深?这么久不见了,怎么不抱一下?”林苏瓷抓着宴柏深手腕,热情洋溢,“来抱抱呀!”
宴柏深的声音很低,低沉的都有些陌生:“现在不抱。”
不抱就不抱喽。
林苏瓷转身坐下,眉眼弯弯:“柏深!”
他其实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喊着宴柏深的名字,就有种满足感。
宴柏深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伸手落在他脸颊。
“哎?”林苏瓷又茫然了。
而宴柏深一言不发,只轻轻用手描摹着他的轮廓。
林苏瓷发现,久别重逢的宴柏深,有些怪怪的。哪里都觉着怪怪的,如果不是他对自家饲主太熟悉,都快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被夺舍了。
片刻,宴柏深收回手,声音嘶哑:“热的。”
热的?林苏瓷反手摸了摸自己额头,有些烫。
这是刚刚在床上挣扎时,身体运动了一番发热的原因吧。
房间里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林苏瓷一时之间有些莫名的尴尬。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眼婉儿,脑袋里顿时冒出了一个好想法。
“柏深柏深,你和婉儿姐姐认识么?”
用两个人共同认识的人来开话题,肯定没有错!
宴柏深缓缓抬起眼皮,盯着他看了眼。
林苏瓷不由后背汗毛竖立。
怎么,怎么这么看着他?
这个时候,婉儿赶紧发起自救行动:“奴家一个小人物,这位大人如何认识我……”
“不认识。”宴柏深否认了。
林苏瓷一愣:“那,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找遗迹。”宴柏深的话,让林苏瓷有些听不懂了。
又是一阵沉默。
林苏瓷不安地抖了抖腿。他总觉着,面对眼前的宴柏深,他有种浑身都放不开的紧张感。
“你呢。”
终于,宴柏深开口了。
只是短短的两个字,却让林苏瓷感动得热泪盈眶。
打破僵局,说什么都好啊!
林苏瓷赶紧巴拉巴拉:“我特别倒霉!今天刚出关,就被人捉了灌了药,卖到这里来了!亏得我跑得快……”
林苏瓷话到一半,自觉收声了。
他瑟瑟发抖看着眼前怒意随之流露出的宴柏深。
旁边的婉儿,已经一声不吭抱头蹲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