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未免不妥吧?
萧恒知道她是个女子啊。
萧恒却正眼都没看那两个迎门卖笑的女子,拉着阮七七大步走进去。
进了大厅,阮七七才算是开了眼界。
什么叫金碧辉煌,什么叫纸醉金迷?
乱世飘摇,局势纷乱,没想到金陵城中还有这么一处歌舞升平、雾里看花的地方?
“喂,你堕落了?”她对萧恒热孝中来这种销金窟十分不满,忍不住小声提醒。
萧恒并不理会她,拉着她进了一间雅阁。两人面对面坐下来,要了一壶小酒,两碟小菜,逍遥自在喝起来。
阮七七满腹心事,哪有心思喝酒?只看着萧恒一杯一杯往嘴里灌,却不知该怎么劝他。
没想到这人入了东宫做了几日司隶校尉,就膨胀了,竟然在生母还未下葬时来逛窑子喝花酒,真是枉费了她对他的一片期盼。还以为这人与众不同,能成大事,将来跟着抱大腿多少能分得一杯羹的,现在可倒好,照这样下去,他跟那些贪官污吏有什么不同?
哎!
乱花迷人眼啊!
阮七七瞧着楼下穿着清凉的美人儿柳枝轻摆、水袖乱舞的场面,皱起眉头叹息不已。
“怎的?不好看?”萧恒乜斜着眼看过来,挑了挑浓密的长眉。
“玩物丧志!”阮七七白他一眼,托着腮帮子意兴阑珊地看着群魔乱舞。
“她们中间,有我的表姐妹。”萧恒一扬脖子喝干杯中酒,把玩着手中的青瓷酒盅,一双好看的眸子带着迷离的光晕,“舅舅死后,她们就被关入天牢,我求了太子,她们还是难逃发往教坊司的命运,你说,我该怎么办?”
阮七七还没从这个震撼的消息中回过神,就见他紧紧攥着那只酒盅,指节发白,“今晚,就是她们待价而沽的日子,我只能来包下她们……”
他醉眼迷离地看着楼下的舞女,声音缥缈,“我一个人又能包她们多久?”
阮七七只觉得眸中酸酸热热的,楼下的舞再好看,她也没心思欣赏。
她明白过来,萧恒让她换了上等衣料的男装,就是让她一起来和他包下她的表姐妹的吧?
这个人,舅舅惨死,母亲死得不明不白,爹不疼祖母不爱,孤身一人要拯救越国公一门,该有多难!
如今他投在东宫门下,也是想给越国公女眷一个依靠吧?
这么想来,阮七七才觉得在这世上她算是幸运的了。
“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等会儿老鸨会竞价我表姐妹的初夜,你拿着这些银票包她一个月。”萧恒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交给阮七七,“这是一千两!”
阮七七伸出去接那荷包的手顿时僵在空中,“一,一千两?”
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
萧恒勾勾唇,“怎么?嫌少?”
“没,没有,”阮七七只觉得自己喉头发紧,“怎么,怎么这么贵?”
“你的意思是她们不值这些?”萧恒紧盯着她的脸,面色阴沉。
“哪里,哪里?”阮七七赶忙陪笑,今晚萧恒心情不大好,她可不敢得罪这位有钱的大佬,“她们可是无价之宝,价值连城,不是金钱能衡量的。我就是觉得吧,这银子也不是她们得的,白白可惜了。”
“哦?那你有什么省钱的法子?”萧恒似乎来了兴致,头往前一探,修长的手托着下巴,带着酒香的温热气息在她脸上扫过,撩人得很。
阮七七往后倚了倚,和他拉开一定距离。不知为何,她觉得此时的萧恒有点危险!
“那个,我也不知道……”她尴尬地笑笑,不知萧恒这么有钱的大佬为何要问省钱的法子。
“这些银子都是我母亲的陪嫁,我拿过来救表姐妹,也算是了了她老人家的心愿了。”萧恒意兴阑珊地缩回身子,转头望着楼下。
此时楼下乐停舞住,歌女们扭着杨柳腰肢走向席间,对着那些客人们笑脸敬酒,顿时大厅内一片靡靡之音。
老鸨子浓妆艳抹穿一身水红纱衫,面上带着浮夸的笑容走上台中,卖力地喊着,“各位老爷、公子们,今晚是我们晚芳阁两位姑娘的好日子,这两位姑娘美若天仙、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还请各位老爷、公子赏脸,给她们一些面子。”
老鸨子把能想到的形容美人儿的词儿全都用上了。
说罢,就有龟公抬过两张软椅,上面搭着大红锦帐,只影影绰绰看到里头两个身量苗条的身影。
楼下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咔”地一声,萧恒手中的青瓷酒盅碎裂。
阮七七被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就见细细的血流顺着他修长的手指缝流出来。
一瞬间,阮七七的心就痛了一下。
“松开!”她急忙去掰他的手指。
就见萧恒的掌心中都是碎瓷片!
究竟是多大的痛苦,才让他捏碎酒盅,伤了手都不自知!
阮七七在自己袖內怀中四处乱掏找帕子,可她天生没有带帕子的习惯。
萧恒见她这样,心情好了许多,哂笑着用左手掏出袖內雪白的帕子,就去包扎他的右手。
阮七七叹口气,抢过那帕子,瞪他一眼,“看看里头有没有碎瓷。”就手用筷子给他夹出几块碎瓷。
“疼过了,心就好受多了。”萧恒不以为意地笑着,可那笑意明显不达眼底。
阮七七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径直端起自己面前酒盅,对着他流血的手倒去。
“嘶,”萧恒不满地抬头,“你这女人,心如蛇蝎。”
“疼一些,你的心就不疼了。”阮七七原话还给他。
萧恒愣了下,很快笑了。
他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阮七七白他一眼,顺手在他掌心打个蝴蝶结。
萧恒看了半天,方才慢吞吞道,“手艺不错!”
楼下,老鸨子卖力叫着,“各位老爷、公子,这位是如茵姑娘,这位是如菡姑娘,两位姑娘今晚初夜,还望各位老爷、公子赏脸啊。”
“听这名儿是姐妹啊?”有人大喊着,“你这妈妈也忒神神叨叨的了,赶紧让这两位姑娘露个脸,让大家伙儿瞧瞧,才知道货色好不好啊?”
“就是,光叫我们赏脸,也得让我们瞧个先。”
进了这种地方的男人,本性全都暴露出来,眼睛里只有一个字,那就是“色”!
阮七七担忧地望一眼萧恒,生怕他忍耐不住跳下去打他们一顿,可出乎意料的是,萧恒冷静地很,只是从他紧握的拳头上,可以看到那方雪白的帕子慢慢渗出殷红的血。
“诸位莫急,定是好货才敢跟诸位推荐的,”老鸨子扭着水蛇腰,满脸腻歪的笑,“来吧,一百两起价!”
“你这抢钱啊?”有人起哄,“脸都没露一个,凭什么这么高的底价?”
“哟,这位爷,您怕是头一回来不知道咱们晚芳阁的规矩吧?”老鸨子被人骂也不生气,“这两位姑娘今晚初夜,只有价高者才能见着真容。反正老身把话撂在这儿,绝不辜负诸位的美意。”
这么一说,就有人心痒痒的,于是不等那位质疑者再说,已经有人高声喊起来,“我出一百二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