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为大!
家里有人横死、尸身不全的,都会舍了银子求到这里,阮七七总是不负所望,定会把尸体修补得栩栩如生,让逝者有尊严地入葬,让生者安心往前奔。
却说今日她进城卖药材,老苍头张来顺给她揽了一桩活,是个从马背上摔下而亡的男子,胳膊腿断了不说,偏那脑袋撞在石头上,生生缺了半边。那死者家里把另一边的肉收集来,却都是稀碎不能成型。
阮七七站在冰冷的尸体旁愣了一盏茶的功夫,一边的张来顺见她沉默不语、眉头紧皱,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嘴角嗫嚅几下,终是开口道,“原本我不敢接来着,只是这家手笔挺大,足足给了一两银子的工费……”
一两银子够他们两家用三四个月了。
真是不少!
阮七七咽下一口唾沫,凝重地点头,“张大爷您先睡,我想想办法……”
张来顺见她面色坚毅,就不再多说什么,一瘸一拐地转身出了停尸房。
阮七七打开父亲阮开福留下的工具包,把需要的剪子、小刀还有自己找铁匠打磨的缝尸针和羊肠线摆在一块生麻布上,又取出一副母亲崔氏给她用羊皮缝的手套,带上三层白绫布面巾,点起自制的熏香,这才细细打量起那具缺胳膊断腿还少了半边脑袋的尸体。
这尸体不算零碎,除了胳膊腿断了,就是脑袋少了半边要费些力气。
断了的胳膊腿接上就行,关键是那少了半边脑袋的头颅,血淋淋的肉裹不住惨白的骨头碴子,掺合着豆腐脑一样白生生的脑浆,红中透着白,白里裹着红,寻常人看一眼都要吐个半天,阮七七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脑袋,就着昏黄惨淡的油灯寻思着修补的办法。
更深露重,朔风阵阵,吹得停尸房破旧的门扇吱呀作响。阮七七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忽然一拍手,嘴角翘起来,“有了”,转身就急急去摸一边的小刀。
背后的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一股幽冷的暗风钻进来,吹得那油灯明明灭灭,屋内显得凄凄惨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