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吃了一顿沉闷的晚膳。饭后瑛儿缠着水邱静玩,直到坊门关闭前方才离去。
走前,步随云把他叫到一旁悄声道:“阿静被皇帝欺负了,你该替他出气才是。”
瑛儿郑重其事地点头道:“我会帮他出气的。”
步随云又道:“你别让人家知道你是为阿静,否则阿静要被人编排,又再气一次。”
瑛儿道:“我会把门关起来。”
步随云微笑点头道:“对,瑛儿变聪明了。”
瑛儿走后,水邱静独自在屋里呆不住,到花园里散心。
不知不觉走到那棵高大的榕树前。
玄天赐曾在这里向他表明做皇帝的决心,也是那个时候他接受了爱人的选择。
他仰望高大的树冠,忆起瑛儿以前常常爬这棵树,说是上去吹一吹风什么烦恼都会忘记。他纵身一跃,踏上一段宽阔的树枝。冷风呼呼吹来,脑袋一下子清醒很多,而眼前蛰伏于脚下的京城却令他生出一种寒寂之感。
忽然树下传来一阵低语,竟是秋宁和步随云。
秋宁道:“你拉我来这里做什么?”
步随云道:“我们到树上看夜景。”
“天那么冷,看什么夜景?”
“怕什么,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秋宁低声答了一句,话没说完就传来“呜呜”的声音。
水邱静听得脸红,把身体掩藏到树影里。
那两人已经上了树,秋宁低声骂道:“无赖!”
步随云吃吃笑道:“此乃情趣也,你恁般不解风情……哎呦,别咬,痛痛……”
“咬死你算了!看你还臭美不?”
“阿宁啊,这般爱咬我,不如为夫脱了裤子让你咬个够。正好替我煞煞痒。”
“呸!”秋宁咬牙挤出一个字,语调里满是羞涩。
水邱静也被步随云露骨的调、情羞了个大红脸。他虽人事初通,但玄天赐是个严肃的,小时候还会爆粗口,长大后再不说那些村话。哪想到平日温文儒雅的步随云会这般口无遮拦?这或许就是他和大哥的情调吧?”
那两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阵,步随云方正经道:“心情好些了吗?”
“嗯。就知道你是要逗我开心。”
“不是我说你,阿静是你唯一的亲人,何必对他这样严厉?虽说天赐不是个好归宿,也不至于要动家法。难道你真是在乎别人的闲话?”
秋宁叹道:“我怎会是那起为了名声为难兄弟的人?我是为他担心!我是过来人,看得太多了,皇帝的娈宠哪个有好下场?木良当年功勋卓着,权倾天下,还不是死于非命?如今的皇后虽然性情敦厚不至于为难阿静,但是其他嫔妃呢?还有她们身后的家族呢?想到这些,我这一颗心就悬着放不下!阿静人是躲出去了,心却一直在皇帝身上,这般牵扯不清,迟早是祸害!你说我能不急么?”
“你的心情我理解,可你对阿静又打又骂的,要是伤了他的心只怕会起反作用。”
“我今天是急躁了些。可阿静这孩子也太痴了些。”
“这件事是天赐没处理好,我会好好劝他。你的身体不能操劳动气,你不要太担心了,反正凡事有我。”……
听着两人的絮絮低语,水邱静难过地把头埋在膝盖上,用双手捂住耳朵。眼泪缓缓泅湿了衣袍——自己实在太软弱了,害得大哥操心,族人被耻笑!一个等不到的人还等他做什么?
次日,宫中传来消息,皇后诞下一位公主。
隔了两日,皇帝称病没有上朝。据知晓宫中内情的人说,皇帝不是生病,而是被安王打伤了脸才无法上朝。
步随云在饭桌上证实了这个内部消息的真实性。
“瑛儿为何要冲撞圣上?”水邱静又惊又急地问道。
步随云眨眨眼道:“你不知道么?瑛儿认定圣上欺负了你,替你报仇啊。”
水邱静手里的饭碗掉到桌上,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紫眸。
步随云完全无视他的失态,继续闲闲道:“阿姐被气疯了,请出家法狠揍了瑛儿一顿,伤都不给治就罚他跪祠堂思过。啧啧,阿姐发起火来真是恐怖,那傻小子再皮实也耐不住这般惩治,可有得他受的……”
他话音未落,水邱静已经扔了筷子跑出屋去,“我去看瑛儿!”
步随云望着他的背影笑道:“呵呵,年轻人就是冲动。”
秋宁似笑非笑地对他道:“我怎么听说是有人使劲撺掇阿姐,说瑛儿越来越野不好好管教会闯大祸,阿姐才下狠心收拾瑛儿的?”
步随云惊讶道:“有这种事吗?”
秋宁挑了挑眉,眼波一荡,用眼角斜着他道:“你还跟我装傻?”
步随云被他看到心头酥麻,凑近他笑道:“苦肉计好使嘛。”
秋宁点头道:“难怪每次我们吵架,你不是生病就是受伤,原来是苦肉计啊。”
步随云忙肃容道:“绝对没有!我绝对是真病真伤!”
秋宁扑哧一笑,在桌下拧他一把,嗔道:“你啊!”
他拖长的音调和眉宇间的媚色勾得步随云心痒痒,正想做点什么下流事,阿成在门口低声道:“王爷,赵公公使人来说,皇上去安王府了。刚出正德门。”
步随云磨牙道:“知道了。你快去备车,我马上要出门。”
秋宁不解道:“你是什么意思?要让他们三人碰面?”
步随云活动着手腕,微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阿静的心结还须天赐来解。皇帝哪里是那么好做的,不作点牺牲能行?天赐当皇帝久了,有些自以为是了,要敲打敲打。”
……
水邱静乍听玄天赐被打时,有那么一瞬间想立时去看他,可他有三宫六院、儿女双全,何须自己操心?再说尽管瑛儿天生神力很有些功夫,但玄天赐戎马出身武功也不弱,若玄天赐被打,瑛儿也绝讨不到好。何况瑛儿还为自己被罚,于是水邱静心里的天枰倒向了瑛儿。
他到安王府时,步凌波据说被气病了不见客。他说明是来探望瑛儿的,步凌波也不阻拦,让人领他到祠堂。
瑛儿只着一件单衣直挺挺地跪在青石地上。水邱静见到他,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