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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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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今日此门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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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熙帝四年,南诏国

躺在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最先入眼的便是挂在帏帐顶上的一个马毬大小的香球,味道闻起来怪怪的,那个人开始思念起波斯玫瑰甜甜的香味来。还记得那玫瑰是她五哥做西域生意时,从波斯带回来的。

那人坐起身子,这四周的味道,这周围的摆设,没有一样是那人熟悉的,甚至大半还是她不认识的,古里古怪的器具。

“来人。”

门外“咚咚”地跑入两名婢女,都惊讶地望着她,“公主!”

那人看那两名丫头惊讶得长大了嘴,呆头呆脑的,便没好气地道:“我脸上有花吗?”

两名丫头不仅没有低头,反而更惊讶地道:“公主,公主您会讲话了?”两人旋即对视一番,其中一人道:“春儿,你赶紧去禀报王上和王后。”

“公主?”那人眯了眯眼睛,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可眼前两名侍女穿的衣服都仿佛是南诏式样,她以前喜新奇时,也曾穿过一两件。

那人喃喃地道:“我怎么到了这蛮夷之地,难怪处处都怪模怪样的。”至于那两名侍女口中的“公主”二字,她更是弄不明白了。

不过事情总有明白的时候,“你是说我是南诏的七公主?从小就养在这儿的公主?”那人仔细询问了刚才留下的那名丫头。

那丫头夏儿也奇怪这位七公主虽然不能讲话,可是脑子看起来也不坏,怎么会问出这般可笑的问题。南诏七公主是南诏第一美人,可惜自幼失语,一直养在宫中未嫁,如今都十七了。

那人转过身又开始喃喃自语,“我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呢?”她只记得自己从摘星楼跳下,接下来的事情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那人忽然又跺跺脚,“我真是傻了,看看长什么模样便知道了。”

那人赶紧步到妆镜前,左看看右看看,真不知道老天是给她开了个什么玩笑。那人继续念道:“嗯,这眉毛没有我的黑,睫毛也没我的长,眼睛倒比我大一些,不过鼻子就没我好看了,嘴巴倒是一模一样的,下巴好像尖一些,这皮肤怎么跟没见过太阳似的,苍白得都有些透明了。”那镜子里人明明不是沈七,却偏偏像极了沈七。只是当初的沈七艳丽光灿一些,如今的七公主清雅秀丽一些。

“七儿,七儿。”沈七还在端详镜中的自己,就听见了门外那喜悦的喊声,“七儿,快让母后瞧瞧,你会说话了不是,说一句给母后听听啊,说啊,真神保佑啊,我儿终于会讲话了。”

沈七望着眼前华服的中年妇女,全然是陌生感,可是她脑子早就飞快地转起来了,难道这世上真有借尸还魂的奇事?还被她碰上了?

“母后。”对于她没有任何感情的人,沈七对付起来都是得心应手的。

那王后顿时泪流满面,一直在说什么真神保佑,“哦,本宫得去还愿,本宫得去还愿。”

王后走后,沈七屏退了所有人,雀跃地在原地转了起来,“我又活了,我又活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再活一次更美妙的呢?

雀跃了不到片刻,沈七就停了下来,想起了那个人,先前她只顾得弄明白状况,可忘记问当前的时局了。沈七心想,或许她睡了许久许久,说不定他已经去世了呢?

沈七摇摇头,不愿去想那样的结局,“不管了,我就当他死了,他在我心里早就该死了。”沈七暗自下定决心。

如今想起最后的那一幕幕,历历可见,她也惊讶于她的蛮不讲理,可是,可是那样的情况下,她除了求死之外,本就没有别的想法。

她一生都不能有子嗣,就算她当时年轻貌美可以暂时留住韩琛,可是以后呢?以后她是不是要看着无数个其他的女人来分享他?可是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的。可是,可是,对一个女人来讲,残忍的也许是你不爱她,可是更残忍的是你爱着另一个女人。

如果他心无他人,她自少可以安慰是他不懂爱,可是,他明明就是懂爱的,爱得那么深情那么专一,可对象不是她。

沈七心想,“大概就是没有那回事,可只要知道他一心一意爱的人都是那蓉儿,我也是活不成的。”

“可是我重新活过来了,我要重新活一次。”沈七握紧拳头,“没有他!”

人就是这般神奇,当初可以为他生为他死的人,宁愿死也看不开的情爱,在被死亡洗涤之后,突然就看得通透了。可她还是当初那个沈七啊!

沈七打开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我得忘了他。”对一个人最好的报复,有时候何尝不是彻底的遗忘。

从此再也没有沈七,没有韩琛,一起都彻底埋葬在过去,留下的只有七公主,南诏七公主戚戚。

在这里她有许多兄弟姊妹,正符合了沈七爱热闹的个性,整个王宫被她弄得生动有趣了许多。沈七觉得日子真是过得美极了,马上就将臻于至美了。

沈七的枕头下有一个小册子,她每天想起韩琛一次就在上面画一个小叉,她画的小叉一日比一日少,一日比一日少,今日仅仅才想起过十一次。

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就再也不会想起了。

可惜世事往往是不如人愿的。

“什么,要让我嫁到华朝,我不去,我不去。”沈七急得瞪大了眼睛。说嫁那是好听,明明是边陲小国为了得到大朝所庇护,将国中没人先给华朝皇帝,而七公主偏偏就是那最美的女子。

“为了我南诏的安宁,你必须去。”南诏老王一脸严肃,嘴角的竖纹更让他显得严厉。

沈七成为七公主以来,可从没见他对自己和颜悦色过,偶尔见的一面,都是冷漠的看过去,那里像父亲与女儿。沈七开始想念她自己的父母来。

“现在华朝是什么年号啊?”沈七忽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文熙帝五年。”

沈七听了以后,便呆了,她死一次,才不过逃过了三年?沈七开始吵闹挣扎,一哭二闹三上吊,绝食静坐无所不用其极,可是都没有任何效果,她才明白,当一个人对你没有感情的时候,你是死是活他都不会关心,比如南诏老王。

沈七又想起了她的父母,她的五哥,顺带又想起了韩琛,那个每次都摇头叹息,无奈地狠狠瞪着她的男子。真是失败,她今日已经是第十二次想起他了。

沈七逼不得已,坐上北去的马车时,开始自我安慰,“不怕,要彻底忘记一个人,就要敢直面他。”沈七给自己打气,“人要是连续两次犯同一个错误,那真就是蠢不可及了。”

不过当沈七一行住入华朝帝都安阳的南诏行馆时,不由自主松了口气,还以为她们要先去谒见皇帝。哪知皇帝接见了使臣,却谢绝了他们献出美人的盛情。只说可以将这些美人赐给王公贵族为妻妾。

沈七听了消息后,忽然想到,如果自己嫁给了另一个人,可她明明又是沈七,又是韩琛的妻子,那算不算一种红杏出墙呢?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七暗自恨恨道:“不见就不见,我才是真的不想见你哩。”

为了证明自己丝毫不惦记那个无情的人,沈七开始四处活动,她本身就是个闲不住的主儿,何况又存了要挑一个比韩琛好上千百倍的夫婿的心思,这人一定要对她专心一意,百依百顺,奉若天仙。

沈七卯足了干劲儿,最好有一日能让韩琛亲自赐婚。她如今托了南诏七公主的身份,在京城如鱼得水,谁见了她都礼让三分。倒不是说南诏国多厉害,而是能取南诏公主对每一个世家来说都不是一件坏事。

这南诏国,国虽小,可地处蛮夷之地,常年炎热潮湿,毒虫猛兽都能出现在通衢大邑,当地人又多会用毒施蛊,擅长巫术,所以华朝立国百年来都是放任南诏的存在,并不动兵征讨,即使花费巨大的代价占领了南诏,那地方穷乡僻壤,也得不到什么油水。上次如果不是因为南诏心怀觊觎,支持叛军,韩琛也不会南征。

就那次震慑了南诏,南诏老王在文熙帝登基后才肯臣服,这次还不惜献上自己的女儿来和亲。

看文熙帝对南诏使臣的赏赐和尊重,就知道南诏在这位皇帝的心里位置不低,能娶得南诏公主,何愁不飞黄腾达。

何况,南诏七公主又是如此一位夺天地造化的美人。

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沈七就融入了安阳的上层社会,成为皇室勋贵的座上客,多少贵妇人争着邀请她。

沈七这一日去的是安庆王府。这安庆王是当朝文熙帝的弟弟,在文熙帝登基时有拥立之功,深受重视。能攀上安庆王府的都不是等闲人等,何况是安庆王妃亲自命心腹丫鬟前去迎接的沈七。

“沈姐姐,生辰快乐,祝沈姐姐一年比一年更美。”沈七对安庆王妃甜甜地笑着。

“多谢公主。”安庆王妃沈氏亲热地上前拉起沈七的手,“走,我给你介绍介绍,今日这今晨的名媛可差不多都到齐了,咱们的秀媛会正好商量着办起来。”

因着要筹办这京城名媛组成的秀媛会,沈七少不得到处招呼,那么多人里,首先映入沈七眼帘的不是梅若涵又是谁。即使过了这些年,她依然是鹤立鸡群的一个,只是更成熟丰满了些,少了些清丽。

沈七很快就别开了眼,这些都是她要努力忽略和忘记的人,当年的日子她并不愿意再过一次。

“沈……”梅若涵惊呼出声。

“夫人,这是南诏囯的七公主。”沈氏正好上前去介绍,鲁国夫人如今虽然甚少进宫,但皇上对她一直照拂有加,地位颇为微妙。沈氏并不知道为何鲁国夫人看起来那般震惊的原因。首先,沈七当日从北胡归来后,并未见过任何命妇,才不过一月便香消玉殒。即使以前她在京城时,见过她的人也并不多。何况,这沈氏本就是后来才到安阳的。

文熙帝三年的选秀,她也不知道为何中人之姿的她会被文熙帝选中,最后还指婚给安庆王,她深觉得命运对她太过体贴。

沈氏转了一下脸,又对沈七道:“公主,这位是鲁国夫人。”

沈七裣衽行礼,淡笑:“以后还望夫人多多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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