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放马飞奔,跑了好几里地,才绕过城池西南角,转到了南城外的山坡上,眼前视野便开阔起来,南城门外的景象映入了眼帘。只见泽州城的南门外,列着一只规模不大的军队,远远看去,人数也就四五千,当然,这些人全是战士,不能占的老弱妇嬬也没有混杂在其中,而是远远地落在后方远处观战。
看来这时的张献忠确实实力不济,这点兵力是远不如朱元璋了。
闯王高迎祥用一万八千大军都攻不破西城,张献忠这点兵力更是别想,因为他的兵不见得比高迎祥的能打,也不过就是一群贼而已。
和西门外打得惨烈不同的是,南门这边的张献忠并没有强攻,似乎在等着什么,一直整军未动。
薛红旗看了两眼,便觉得奇怪:“八大王这是在搞什么?干嘛一直列阵不动?”
高迎祥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既然还没有进入战斗状态,我们便直接进他的中军去找他聊聊吧。”
“不用了,我们就在这里看吧!”朱元璋知道张献忠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物,若是随便钻进他的军阵里去,当心进去容易出来难,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种没必要的风险不要去冒。
不过站在这里看也挺无聊的,一只静止不动的军队,和一个全神戒备的城池,双方眼瞪眼有什么看头?许人杰看得打了个喝欠:“朱八哥,咱们在这里看个啥啊?这简直是一幅山水画嘛,一动不动的。”
“如此对视不动,却不撤军,必有计策!”朱元璋沉声道:“八大王要出妖招了……”
“妖招?能有什么妖招?”许人杰无聊地道:“城头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的军队,什么招都使不出来……”
他刚抱怨了一句,突然就见到张献忠的军队动了,阵门开处,推出来一大群乱七八糟的人物,起码有五六百人。这些人物有老人、有小孩、有妇女、有乡绅……总之一看就是非战斗人员。这些人还推着手推车,手推里装满了泥巴,石头一类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些人抬着云梯,看样子是攻城用的。
“咦?张献忠干嘛?他把这些人弄出来是什么意思?”许人杰有点不懂。
高迎祥、薛红旗等人也摇了摇头,都感到茫然。
他们看不懂,朱元璋却看得懂,脸色顿时大变:“不好……这些是……”他说到这里停下了嘴,眼中射出一股深沉的怒火。
这些是泽州城附近郊区的老百姓,他们被张献忠派人去抓了回来,聚集在了这里,然后一人发一辆手推车,里面装满了泥土和石块。
满脸凶气的张献忠在阵中挥了挥手,一群拿着弓箭和朴刀的贼兵逼在这些百姓后面:“快向前冲,过去把护城河给我填平了。”
“呜……哇……”百姓们发出凄惨的哭声。
“听见没有?给老子去填平护城河?”有贼兵在大声喝骂,随后鞭子落到了百姓们的背上,有一名女人走得太慢,后面追上一个贼兵,朴刀一挥……噗哧,血光乍闪,女人的背上被劈出一道大口子,她扑倒在地,一时半会没有死,鲜血飙射着,她凄惨尖锐的惨叫声高高地飘起,在半空中回荡着。女人在地上挣扎着向前爬,爬了几步,又被贼兵一脚踩住,然后竖起刀来,向下一插……这一刀插穿了她的后背,从前胸穿出来,将她钉在地上……这下她连爬都没法爬了,终于没了声息。
“去填平护城河,不然通通死!”贼兵挥舞着染血的朴刀,狰狞地狂笑着。
女人的惨死吓坏了别的百姓,他们哭哭啼啼地开始向前进了,几百辆手推车发出轱辘轱辘的声音,沉重地压在所有人的心头。百姓们迫于后面的刀子,必须向前进,但是他们也知道,去填护城河这个行为,是会遭到城中守军攻击的。于是他们一边向前走,一边对着城墙上的官兵大喊道:“别放箭,我们是良民……”
“别射我们,我们是被迫的……”
“官兵老爷,求你们出城来救我们啊……啊……”说话的人被一箭射倒在地。
“别这样……呜……”
城墙上的官兵和乡勇们顿时茫然……
“千户大人,他们……他们来填护城河,咱们放箭不?”有官兵向着上官问道。
“放你娘……”旁边有个乡勇骂道:“那些人是咱们泽州的老百姓,你们这些豫北来的兵就不把咱们泽州的百姓当自已人看么?”
“可是……他们要填护城河……”
“千户大人,您说说,怎么办?”
“我……我哪知道怎么办?”城头上的千户慌了。
“放箭……”
“别放箭……”
“他娘的放箭……”
“谁他娘的敢放箭?”
军民一心的泽州城,突然之间就产生了裂痕,这道裂痕被那只由良民百姓组成的队伍越撕越大,越撕越大,越来越深。推着车的百姓们走得虽然慢,但终究还是到了护城河前,数百人轮流倾翻手推车,泥沙轰地一下汇入河中,本不算宽的小河,一下子就被填了一小半的宽度……
“操,这样下去护城河会完蛋的!”一名官兵终于忍不住了,手一松,一只箭矢脱弦而出,正中一名推车的百姓,那百姓惨叫一声,仰天就倒,旁边的百姓吓了一跳,纷纷让开,随后又围聚过去,抱着那个中箭的人大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