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苏格拉底

玖月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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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正义之师&十年(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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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滑,掉进水里了。”

“是吗?”

“是。”

“甄暖。”

“嗯?”

“为我,不值得。”他说,侧脸寂寞得像黑夜。

言焓走去解剖室,甄暖跟着进去,就见台子上几块黑漆漆的东西,鞣尸。

碎了的鞣尸。

言焓一句话没说,戴上一层薄手套,过去把堆放在一起的人体块拼凑起来。

甄暖立在一旁,没有帮他。她不敢碰他的“人”,也不想打扰他和“她”。在密室里,她隔三差五地恨他和夏时,可如今看到这幅情景,她一点儿恨意都没有了。

一个人如果活着,她的爱人跋山涉水穿越十年的时间去寻找她,这条路孤独凄苦,但他心里有再相见的信念;

可一个人如果死了,她的爱人独自一人寻找真凶,只为让她安息;寻找她的骸骨,只为给她全尸;这条路,漫漫十年,他是怎么走下来的?

她死了,他真的在用一生的时间铭记她。

“她”萎缩得很瘦很小了,脑袋,躯干,手臂,腿杆,细得像柴火。

室内只有解剖台上开了灯。

言焓低着头,碎发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只露出消瘦的下巴。

他的牙齿紧咬着嘴唇,嘴巴抿成一条细线。

他轻轻捧了捧“她”的脸,又摸摸“她”头,手掌来回动了动,像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手指轻轻碰一下“她”的脸,小心翼翼而又虔诚。

那张脸坑坑洼洼,不见人形。

鞣尸会完整地保存“她”死时的面貌,她曾被人扔进腐蚀性液体,当然会是这般惨状。

他的食指缓缓从她的额头滑到鼻尖,滑到下巴,轻微发抖。

然后,他盯着“她”的脸,就那么看着。

很久很久,忽然说:“我想单独在这里。”

甄暖转身离开。

解剖室里安静无声,言焓仍立在台子边,捧着那个坑坑洼洼的瘦小的脑袋出神。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把她拼好。

他握住“她”的手,穿过“她”的手指,十指交叠。

他俯下身子,拿脸去蹭蹭“她”的脸颊,又用鼻子蹭蹭“她”的鼻子,嘴唇轻碰“她”的嘴唇,像动物的本能,不能言语只能爱抚。

可……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她”漆黑的脸,直起了身子。

这种感觉……

“她”的感觉……不对!

甄暖回到办公室,发了会儿呆,夏时因曾经的甄暖变得支离破碎,她没有记忆,就真的和她无关?

她想起那副惨状,难怪言焓恨她。

她在桌上趴了一会儿,拿办公室电话给沈弋打过去:

“沈弋。”

“嗯?”

“我是甄暖。”

“我知道。”

“……我知道‘甄暖’以前是干什么的了。”

“?”

“Tina。”

她握着听筒,咬咬牙,又加一句,

“我想和你谈谈,现在。”

他停了半刻,问:

“你在哪儿?”

“办公室,我可以出去找你。”

“不用,我过来。”

甄暖推开通往天台的门,楼顶上厚厚一层人迹未至的新雪。

靴子踩进去,咯吱咯吱响。

沈弋跟在她后边,问:“那么怕冷,怎么跑到上边来?”

“下边人来人往的。”她的脸缩在围巾里,没回头,“为什么不把我过去的真实身份告诉我?”

“你都不记得了,告诉你做什么?都是些不好的事。”

“你知道那些事是不好的。”她停下脚步。

“……”

“知道是不好的,为什么你现在还做不好的事?”她迈出一步,身后只有风声,她又停下,轻轻问,“因为我吗?”

没人回答。雪地上的脚步声渐近,他从她身边走过。

“沈弋。”

他扭头看她,眼睛映着雪地的白光,看不清情绪。

她抬起脸:“有人要杀我,你替他们做事,换我平安,是这样吗?”

他看她好几秒,平静说:“不是,你想太多了。”

甄暖哑口,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端倪,可她蓦然发觉,这些年,她从来就看不清沈弋的心,也分辨不出他是真话还是谎言。

她低下头:“你说的一个月,又是什么呢?”

沈弋不说话。

她明白了,又抬起头,话未出口,他伸手拉开她的围巾,盯着她脖子上的伤痕,问:“谁伤的你?”

她不能说是言焓,嗓子有点儿涩:“你知道戴青他……我之前以为他是警方安插在你身边的卧底。可他其实是……”

“我知道身边每个人的底细。”沈弋把她的围巾整理好,“一开始以为他是申洪鹰放在我身边的,后来才知道他其实盯着所有人,包括申洪鹰。”

所以他每次出手设计害那些双胞胎时都碍手碍脚,好在有帮纪琛商场争斗的名义,戴青也拿不准。

她听出了:“游乐场的事,你知道?”

他不答。

“我写在本子上的游乐场,是你说的。你知道队长会带我去吧?”

“我不说,他也会带你去。”

“密室设计者是你吗,还是你纵容了戴青?”甄暖问,“华盛旗下游乐场的大项目改造,那样精密又耗时的设计,一定有高层帮忙通关,才不会引起怀疑。”

他没否认,也没承认:“暖暖,学会怀疑身边的人,你会越来越聪明。”

“你说的一个月,是不是又有变化了?”她眼睛湿亮,望着他,“你又有新的计划了是不是?……沈弋你别这样。”

他看她半晌,掏出烟来,抽出一支,摸了摸,没有带火。他从来不用自己点烟。

甄暖缓缓回神,从口袋里摸出C-Lab火柴,原想递给他,他已含着烟,欺身低头。

她擦了一根火柴,双手捧着火光凑近他,可烟刚碰上去,冷风一卷,变成青烟。她又擦一根,两只手小心翼翼捧着,火光在她手心摇摆,他抬手护住她的小手,烟凑上去,轻轻一吸,点燃。

他低着头没动,长长呼出一口气,青烟在两人脸颊边弥漫。

他近距离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说:“你的眼睛变了。”

“离开你后,慢慢长大了吧。”一句话里,对他的感激与肯定,不用挑明。

“那是好事。”他笑了笑。

甄暖,当初把她推开,无非是让言焓不要盯他太紧,

他料到言焓会把甄暖当做导致夏时死亡的原因,他一定会狠狠伤害甄暖,但也绝不会让她死,甄暖会心灰意冷,回到他身边。

然而,一个月的约定,她提起,他却再度食言。

密室里发生的一些奇怪的事,以及言焓最后在水下输入的那个开门密码,让他意识到,原来没有终结,一切才刚刚开始。

“暖暖,看见了吗?”他的烟拿回手里,“其实一早你就看得比我更清楚,我们两个要走的路,是截然不同的。

你等我一个月;到后来,或许发现,一个月之后,还有更多个月。”

她红了鼻子:“我想知道,你答应过的‘解释’到底是什么?”

“不重要了。”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他不语。

“重要的是,你好好走自己的路,不要再回头看我。”他的手捧住她微凉的脸颊,眼里的情绪浓得化不开,“你还是这么好,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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