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怡同祈郎中对视了一眼。
关老爷子说话不扭捏,直接说道,“若是在剑南的话,我倒是想起了一件旧事。我们关家继承家业,不论长幼嫡庶,看的是谁的手艺更加强。”
“当年我这一辈,出了两个人,各有所长。一个便是我,我性子稳健,适合建屋修桥,年轻之时便已经小有名气;而我弟弟关仲丘,却是同我截然相反。”
“他为人机敏,不想日复一日的盖房子,一心钻研机关秘术。我父亲觉得他走偏了,能用到机关术的人,能是什么平常人?一旦修成,我们这种工匠搞不好就是要被杀人灭口的。”
“仲丘年少气盛,同父亲大吵了一架,便一个人出去闯荡江湖了。就在我们都以为他死在外头了的时候,他突然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姑娘。”
关老爷子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段怡,他轻叹了一口气,“你可还记得,咱们头一回遇见的时候?”
段怡点了点头, “您一直瞧我, 还问我有没有什么奶奶辈的旁亲,我祖母出身范阳卢氏,枝叶繁茂,同宗的亲戚实在是太多, 数都数不过来。”
她说着, 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头,“您是想说, 关仲丘带回来的那个姑娘, 同我生得很像?”
说起来当初老神棍死的时候,也是瞧着她, 神神叨叨的说着什么真像啊之类的话。
关老爷子惊讶的看向了段怡, “叫你说中了。”
“那姑娘同你,没有十分像,那也有七八分像。在段家的坟山头一回瞧见你的时候,我心中还犯嘀咕, 若非来寻人的江妈妈, 说了你是段家三姑娘, 我甚至都想问问你, 是否听说过我弟弟。”
“那姑娘腰间佩剑, 穿着一身海棠红的衣衫, 十分的美貌, 说的一口好听的官话。与其说是大家闺秀, 不如说是个江湖剑客。”
段怡托着腮帮子, 认真的听着关老爷子讲古。
余光一瞟,崔子更同晏先生, 恰逢其时的走了出来,他们一人端了一盘菜, 摆到了堂屋里八仙桌上。
“因为同仲丘好些年没有见,所以那日的场景, 我记得特别的清楚。那姑娘说自己名叫楚歌,在这附近买了一出荒山, 想要在山头修一个庄子。”
“你知道的, 咱们这里丛山峻岭多,有不少武林人士,来这里开宗立派。最后要不成了空无一人得鬼宅,要不就成了土匪窝, 干得长久的,有就只有蜀山了。”
“当时我们以为这姑娘也是这般异想天开之人, 便没有多管, 只要仲丘回来了,就是天大的喜事。我本想要去帮手,但是仲丘拒绝了,只说那楚歌买的荒山上头,本来就有旧宅。”
“只需要他改改就好,当时我正值壮年,手头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便没有放在心上。大约过了一年之后, 突然有一日,仲丘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段怡见关老爷子有些哽咽, 叹了一口气,她朝着堂屋看去。
崔子更同晏先生已经摆好了碗筷,他们半倚门前, 正专心致志的听着关老爷子说话。
见段怡看来,崔子更木着一张脸说道,“来用饭吧,肉若是凉了,便不好吃了。”
关老爷子揉了揉眼睛,点了点头,慢慢的站了起身,“是该用饭了,祈郎中为了等这么一餐饭,朝食都没有用。”
祈郎中老脸一红,清了清嗓子,“谁说我没有用的, 我明明就吃了瓜!”
“嗯,小师叔种的瓜,一年四季都结果。冬日里若是拿出去卖,那早应该家财万贯才是, 何至于哭着喊着, 要做人的不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