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兵伐暴谓之义,一代新朝换旧朝。自前代暴政始,中原祸乱不堪,各地豪强并起而终归一统,新朝皇帝揽居九州(分别为北地州、南部州、西阳州、东江州、汉凉州、桓冀州、荆蜀州、吴越州和京畿州),定国号为“崇”,开年乾元,自此宇内和顺、百业待兴。由于十数年征战,国力、军力、民力大为损耗,大崇朝廷与民休息,使百姓安居乐业,国内一片欣欣向荣。
乾元二年某月某日,一夜雨后天蓝草绿,半日风过晴朗云稀。清平县城郊的山坡上,一位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的俊俏青年正弯弓搭箭,瞄准天上北飞之雁。看他打扮,粗麻衣、黑布鞋,一头青巾,两腿淤泥,脸上稚嫩且刚毅,二十不足十九有余。
“着!”
紧听一声弓弦翻响,黄杆羽箭快似流星、破空直上。
青年微微动下饱满圆润的耳朵,心知这一发出去,必有收获回来。
果不其然,一箭刺中两只雁,雌雄双双坠青天。
“嘿嘿嘿!跟了师父十余年,终于没让他老人家失望!”青年满心欢喜,疾跑过去,拔起羽箭,对已经断了气的猎物说:“人吃鸟、鸟吃虫,一样都是天经地义,愿你来世做人,今生就便宜我凌慕风吧!”
凌慕风拎着猎物,哼唱着街头听来的小曲儿,迈着欢快的步子,大摇大摆地走向远处树下的破茅草屋。
一路上,他闻着花,是香的;闻着草,是香的;闻着水洼,也是香的。他畅想着师父见到这“一箭双雁”后,一定会大加夸赞,笑的合不拢嘴!他畅想着师徒两个一会儿怎么吃掉这两只猎物,是清蒸?红烧?还是直接烤了?一连数日的荤腥都不用愁了!他畅想着从抠门的师父那讨来几个钱到城里买点酒,好肉得配好酒,好事儿更得有好酒庆祝!
凌慕风推开虚掩的木门,得意地站在门口,如同大胜而归的将军等待主上率百官夹道相迎,只将提着大雁的手伸进屋内,高声说道:“师父您看,我的箭法是不是能与您老人家比肩了?”
但是屋内一片寂静,凌慕风并没有等来他期待的回应。
“师父?”凌慕风探头往屋里瞅了瞅,发现空无一人,犯起了嘀咕:“师父若是外出,一定会将门锁上的,或许就在附近?”
于是,他又朝屋外放开嗓子喊道:“师父!今天午饭有鲜肉吃啦!快回来吧!”
空旷的野外,除了自己渐渐远去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奇怪?师父去哪儿了呢?凌慕风稍加寻思,哎,不管了,肯定没走远,先把它们雁过拔毛,下锅再说。
厨房在屋外,是一口露天的铁锅。经过昨夜一场大雨,铁锅内盛满了上天恩赐的无根之水。凌慕风疯跑了一个上午,再加上喊了两嗓子,早已口干舌燥。他顾不得许多,端起十几斤重的铁锅,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大口,可是衣服也被从锅里流淌出来的雨水浇透。
“我怎么忘了!”凌慕风憨憨地自言自语。他边脱衣边进屋,将水汪汪的上衣团放在一张四角桌上时,发现了平铺在桌边的一封信,信封上用小楷写着“慕风徒儿亲启”的字样。
凌慕风在裤腿上蹭了蹭湿漉漉的手,捏起信封一角,将里面的信纸抖出来,展开。只见信上写道:
慕风爱徒,你随为师学艺已余十载,勤恳刻苦、终有所成,为师幸甚!每每想起我师徒二人初见之时,不胜感慨,时光流逝,为师转眼年华不再,徒儿长大成人,亦幸甚!你既业成,为师当远走云游,皆无需挂心。至此,为师有良言相告,国家新定,北有外敌伺机、南有余孽顽抗,朝廷力量捉襟见肘,此正是用人之际,你当投于行伍,建功立业,日后必有腾达!床下匣内有三宝相赠,可助你成就大功。勿寻勿念,他日有缘再见。
读完此信,凌慕风不觉泪如泉涌,根本没有做好师徒分别的准备。他自幼被师父收养,日日相伴从未远离,在他心里早已把师父当成了父亲,还计划着为他老人家养老送终……今日今时,此信却代表着师徒缘尽。
师父为什么离开?是我做的不够好吗?凌慕风排解不开心内的忧愁,冲到门口仰天长啸,情急之下竟撕了这封信,以为如此师父就能回来。当碎纸如雪花飘落,他才醒悟过来,这是真实,不是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