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莫忘

七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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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暗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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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注定不能爱你,那么我宁愿你恨着我。

001>>>

考试前几天,明媚破天荒地没有像以往一样埋头苦苦复习,反而精神不济,神色恍惚,跟艾米莉她们说话说着说着就走了神,一起吃饭的时候也只草草吃几口,就再没胃口。

艾米莉与夏春秋交换个眼神,轮流逼供,得到的却是她一个恍惚的笑,以及一句“没什么啊,我能有什么事啊?大概是考试综合症又发作了吧。”这样低劣的借口,自然是谁都不信的。但她们也清楚明媚,她铁了心不想说的事情,不管你问多少次,都没有用。

明媚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很令她们担心,可她已经很努力地在让自己表现得如常,可始终有心无力。关于那个真相,令她她手足俱凉,不知如何开口。

艾米莉为了转移明媚的注意力,强拉着她去参加了傅子宸与程家阳的毕业典礼。程家阳一见到明媚,便盯着她浓重的黑眼圈嚷起来:“明媚,不就一个期末考吗,你至于这么拼命吗?都快成国宝了!”

明媚淡淡一笑,摸了摸眼角,“有这么严重吗?”抬眸就对上了傅子宸蹙眉望过来的眼神,那里面的担忧清清楚楚,甚至还带着点责怪。明媚赶紧低了低头,避开了。

所有的毕业典礼总是又喧闹又豪情又令人伤感的,四年弹指一过,岁月真匆匆。如果说十八岁是人生中第一次成年礼,那么大学毕业,尤其是对那些不打算继续升学即将走入社会的人来讲,这算是第二次成年礼了。从今后,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跌跌撞撞,沉沉浮浮,就各凭本事了。

“程师兄,你真的不打算升研吗?”明媚问程家阳。海洋生物这个领域,跟海洋地质一样,都是研究无极限的,升研考博,是很多学生的第一选择也是基本选择。

程家阳摆摆手,“说实话,我对学校生活真是有点厌倦了,还是实践去吧。”在学校这几年,他成绩不是太好但也不太差,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签了一家不错的研究所,以他这个资历,能进到那里,自然也是有点家里的关系在里面的。

明媚不是不感叹的,真是同人不同命,投胎也是个技术活呐!

典礼结束后,自然少不了一翻庆祝,明媚看着傅子宸那帮人的架势,大有不醉不归的意思了。明媚头晕乎乎的,也没什么心思去凑热闹,拒绝同行,艾米莉兴致颇高,但见她最近状态确实欠佳,便也没勉强。

傅子宸开口说送她回宿舍,明媚下意识就想拒绝,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实在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得点了点头。

从生物学院的小礼堂到女生宿舍路程并不是很远,但因为两人走得极慢,路仿佛没有尽头似的。六月底的傍晚,夕阳似霞,大片的流云铺散在天边,有风徐徐吹来,身边偶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擦肩而过,洒下几许欢声笑语。

“暑假有什么打算?”傅子宸终于打破沉默。

“还没有。”明媚说,“大概也就是找份兼职做吧。”

傅子宸忽然停下来,微微侧身望着她,“我跟程家阳约好毕业旅行,一个月左右。你要不要一起去?”他随口说了几个地名,都是欧洲很值得去的一些国家与地区,有几个地方,还是她特别特别向往的。

但明媚摇摇头,“不了。”

其实问题一出,傅子宸已经预知到了答案,但她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还是令他心里有些微的不好受,他抿了抿嘴,没再开口。

宿舍终于到了,说了再见,明媚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傅子宸敛眉望着她的背影,沉沉叹了口气。他向来自诩情场无敌,碰到她,他却完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考试如期而至,明媚交完最后一科的卷子,轻轻呼出一口气,她心里有数,有几门考得不是很理想,但毕竟基础打得牢靠,挂科应该不至于。

正当她还在向班上同学打探有无好的兼职时,忽然接到了宋引章的电话,她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宋教授”三字,一时怔怔的,响了好久,她才猛地回神,接起来。

“明媚,都考完了?”宋引章低沉醇厚的声音传来。

“嗯,是的。”明媚有点心不在焉,她在想,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她,所为何事?

“暑假有安排吗?”

“还没有。”

“那有没有兴趣来研究所兼职,这边需要一个临时助理,负责登记数据、整理资料及仪器日常维护等。”

“啊?”明媚被这个巨大的好消息惊讶得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薪水的,也是一次锻炼机会。”宋引章在那端轻轻笑了笑。

现在哪里是有没有薪水的问题啊,如果能去研究所见识一下,就算让明媚倒贴一份薪水她都愿意啊,她学了两年的基础知识,总算可以学以致用一下了。她兴奋得连话都磕磕巴巴了,“宋教授,我……好的,我什么时候过去?今天吗?”

宋引章又笑了声,“明媚,不用那么急迫的,这样吧,明天下午一点你过来研究所找我。”

“好的,好的。”明媚迭声应着,直到挂了电话,她还以为刚刚是做梦呢。她们这个专业,多的是出色的师兄师姐,她才大二,竟然能撞到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兴奋呢!等一下……对呀,这么多优秀的师兄师姐,宋引章为什么偏偏选了她?会不会……是因为南歌的关系?明媚心存疑虑,但这种事也不好直接开口问南歌。算了,她摇摇头,机会来了,好好珍惜便是。

第二天如约前往,明媚还是第一次走进岛城海洋地质研究所,这幢气派却不张扬的建筑临海而建,虽然地处闹市,但跨入其中,一股安静而严谨的感觉扑面而来,明媚情不自禁地敛了敛神,打起十二分精神。

自从知道南歌的事之后,她整整一个学期都没有去找过宋引章,哪怕有一些专业上的问题想咨询,她还是忍住了。知道秘密的人,总是比拥有秘密的人,更加充满负担。

“宋教授。”明媚恭敬地打招呼。

“来了,坐。”他伸手招呼她,嘴边挂着一抹亲切的笑,温文尔雅如故,半点老师架子也没有。他转而拨了个内线,很快有个年轻男人推门而入,宋引章为两人做了介绍,对明媚说:“这两个月就由丁城带你,先熟悉流程,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顿了顿,笑说:“哦对了,他是海大研究生毕业,你同专业的师兄。”

明媚立即站起来微微欠身:“丁师兄,以后请多多关照了。”

丁城是个面目沉静不苟言笑的人,一看就知道做事谨慎而细心,在后来两个月的相处中,果然印证了明媚的猜测。而且他极为专业,知识面渊博,工作时冷静而沉着,教给明媚很多在学校里压根就学不到的东西,算得上是她职业人生中第一个恩师了。

机会来之不易,明媚很珍惜在研究所的两个月实习时间,因此每一件事情都做得极为用心而努力,毕竟是自身专业相关,又有一个好老师带着,几天下来,工作上也开始得心应手了。后来与研究所的一些同事混熟了,闲暇时就跑到别的部门去溜达。一个热爱学习的小姑娘,总是惹人喜欢的,在一般情况下,那些研究员也不介意教她一些东西。

那个暑假,成了明媚最忙碌也最充实的一个假期。学期末因洛河带来的巨大冲击,也在这样的忙碌中慢慢地冲淡了许多。好几个夜晚,她拿出大柯交给她的那些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手指放在最末尾的一个地址上,那是洛河现在居住的地址,却久久下不了决定。她想找去,但又害怕。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许是逃避吧。人总是有这样的劣根性,在遇到重大事件时,第一反应不是面对,而是逃避。

眨眼间,暑假已过去了一半。

艾米莉约她出去跟夏春秋一起聚餐时,见到她又恢复了以往精神奕奕的模样,开心地使劲捏了捏她的脸。

“不过似乎瘦了很多呀,研究所不给好吃的吗?”艾米莉说。

“还好吧,吃食堂,比学校食堂不知好吃了多少,我已经很满足了。”明媚说。

“那就是太累了。”夏春秋下了结论。

明媚点点头,“累是累点,但学到很多。”

三个人又叽叽喳喳说了许多话,各有各的烦恼,夏春秋的烦恼依旧是难缠的顾简宁,暑假中几乎每天都在健身厅碰面,想回避也没办法。至于艾米莉,她抱怨程家阳出去毕业旅行时,都没问过她一句要不要同行。

“人家毕业旅行,你难道也要跟着去凑热闹吗?”明媚摇头苦笑。“更何况,他们去的那些个国家,都是高消费呐!”

“不是我想不想去不去得起的问题,我介意的是他压根就不在乎我,哪怕假意问一句要不要一起我心里也好受一点。”艾米莉闷闷地说:“而且出去了大半个月,也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明媚想起傅子宸曾向她发过的邀请,唉,这真是,该发出邀请的人偏偏不发。

“行啦,你都快变成怨妇了。来,喝酒喝酒,一醉解百愁。”夏春秋大声嚷嚷起来。

后来又提到了林妙,她今年暑假照旧没有回家,还真是爱上了章鱼家的海鲜馆,那么累的服务生她都做得不亦乐乎。

艾米莉撇嘴说:“有她在那里,我再想吃海鲜都不去章鱼家了。”

明媚摇摇头,“你们两个何必呢,搞得跟世仇似的。”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傅子宸从国外回来了,当天晚上便打电话约明媚吃饭,明媚本想找个理由推辞,但听到南歌也一起时,马上就改了口。

她有很久没有见过南歌了,每次在研究所看到宋引章,她脑海中便情不自禁想起那个晚上南歌的眼泪与带着绝望的自嘲。

晚餐在一家安静的私房菜馆,是南歌选的,她与这里的老板娘相熟。傅子宸还没到,明媚刚落座,南歌便忍不住倾身抱住她,她全身力量都靠在自己身上,像是累极了寻找一个依靠,明媚心下戚然,反手紧紧抱住她。

闲谈中得知明媚在宋引章所在的研究所时,南歌愣了愣,看她神色应该是不知情的。这么说来,她得到这个机会与南歌没有关系了,明媚安心的同时也很开心,这证明,她是以自身能力得到这份工作的。

片刻,傅子宸终于到了,手中拿了一大一小两只礼品袋,是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小的递给了南歌,大的给明媚。

南歌似真似假地嘟嚷,“啧啧,子宸,你厚此薄彼呀。”

傅子宸也不接腔,似笑非笑地喝着水。

南歌打开自己的那份,是一串红绿宝石手链,切割饱满的珠子在灯光照耀下流光溢彩,极为华丽。南歌平时不怎么佩戴首饰,但有一样极爱的,就是收藏各种各样的手链。

“很喜欢,谢了啊。”南歌套上那串珠子,冲傅子宸笑着眨眨眼,又转向明媚,“快拆你的。”

明媚觉得当着送礼人的面拆礼物多少有点难为情,但在南歌热切期盼下,只得也拆了。包装纸一打开,她立即愣住了,竟然是一架小小的军舰模型,款式别致,做工极为繁复却精致。

“哇,子宸,你这份礼就送得很兄弟呐!”南歌打趣。

傅子宸淡淡一笑,望了眼明媚,才慢慢地开口:“投其所好最重要,你们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谢谢你,傅师兄。”明媚微微笑说。她想起曾对傅子宸说过,我觉得你太厉害了,不管在哪方面,我都不会是你的对手。确实,他太厉害了,攻人攻心,无往不利。明媚不是不动容的,但也仅限于此。又或者说,她阻止自己去想更多,她害怕。

晚上回到家,明媚将那架小小模型放在了书桌上,与原有的几架陈列在一起。她人生中第一架军舰模型是父亲买给她的十四岁生日礼物,明旗冬缺失了女儿十四年岁月,对她的喜好兴趣自然是不了解,生日头一天,他在饭桌上问她,想要什么礼物。明媚想了想,又望了望不太高兴的章雅岚,终究还是把自己的心愿说了出来,她说,“爸爸,如果可以,我想要一架军舰模型。”明旗冬连连点头,没想到她要的不是裙子娃娃之类小女孩喜欢的东西,而是这个。章雅岚却嗤笑一声,“一个女孩子家喜欢那些做什么。”

她的手指放在明月带给她的那两架模型上,心里极为难过,东西都在,人却不在了。父亲如此,明月也是如此。人生变幻莫测,防不及防。我们能做的,大概也只剩下珍惜当前了。

也是在那个晚上,明媚忽然决定找个机会与洛河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所有的一切,避无可避的时候,就迎头面对吧。

002>>>

进入大三后,明媚的课业更加繁重了,结了几门基础课,但也加了几门更加难学的专业课程。期末成绩下来了,跟她预想的差不多,没挂科,但成绩比之上学期,跌了好几个名次,奖学金大概也要失之交臂了。所幸她的心境还不错,过去就过去了,也不会老念叨着悔恨,以后努力点就是了。

明媚抽了一星期天,打算去找洛河。决定了那么久,真正要面对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点惶恐的,所以出发之前,她忽然抱住艾米莉说,请赐给我一点勇气吧!惹得艾米莉以为她要去做什么人生大事,想逼供时她已经抓着包一溜烟跑出了宿舍。

从大学城到洛河家没有直达车,明媚倒了两趟公交,前后花了一个多小时,下车后她拿着地址问了好几个人,又走了十分钟的路,才终于找到那个地方。大柯调查显示,那个地方是许或的家,洛河也只是借住。明媚不禁有点心酸,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寄人篱下。许或是本市人,母亲早逝,父亲因为常年跟随建筑队在外面奔波,从小由奶奶一手带大,老太太身体本来就不好,在许或父亲出事后,更是一病不起,在四年前过世。那之后,许或跟洛河一边念书,一边还要抽出时间照顾轮椅上的父亲,三个人的生活一直颇为艰辛。

明媚在那栋低矮的平房附近止住脚步,这片区是岛城年代最久远的住宅区,不成小区。一眼望去,皆是一层楼高的平房,一家挨着一家,大部分房子的外墙陈旧而黯淡,自来水池就设在门口,通道边牵了长长的绳子,每家每户的衣服被单都晾晒在这上面,迎风飘扬像是一面面旗帜。

明媚深呼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过去。她并不确定洛河是否在家,她也不敢打电话给他确认,像是赌运气一样就这么来了。她的运气比较好,站在门口一眼便望见屋子里正蹲在轮椅旁边给许或父亲递药碗的洛河。明媚终于看清楚轮椅上男人的面孔,是一张常年日晒雨淋的黝黑面孔,因为疾病,才五十岁左右的人,看起来十分苍老。她的目光缓缓移动到他的双腿,那上面盖着一床薄毯,什么也看不到,但明媚的手指依旧忍不住轻颤起来。

洛河在起身转头的时候,蓦地顿住,他前一刻还温柔的面孔,瞬间变得特别难看。各种情绪交织着从他脸上一闪而过,震惊,意外,甚至还有一丝仇视与怨怼。

明媚深吸一口气,讷讷开口:“洛河。”

洛河还没开口,倒是许或的父亲侧过头望向明媚,然后问洛河:“那是你同学吗?怎么不请她进来坐。”

洛河低头对许或的父亲轻轻说了句:“许叔,我出去一下。”便跨出门来,一把拽住明媚便往外面走,他用力过猛,明媚一个不防,踉跄着跟着他走了好几步,才重新站稳。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来干什么!”洛河的动作没有停,脚步反而愈快,语气中尽是怒气。

他将明媚拽了好远,一直走到这片平房区尽头的一个转角处,那里有几处废弃的房子,安静又隐蔽。

明媚望着他,他脸上的怒气与眼中的仇恨令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正在慢慢消耗殆尽。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十月的阳光有点炽烈,令人睁不开眼睛,她微微眯眼,她知道,如果这一次不开口,以后大概再也没有机会了,她也难以再次积聚勇气。

“洛河。”明媚的声音沉沉的,甚至有点失真,“我都知道了,所有的,都知道了。”

如她所料,洛河浑身一震,脸色更为阴沉可怕,双眼中迸射出来的仇恨与痛苦的光芒,几欲将明媚吞灭。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洛河的声音低沉似从地狱发出。

“你爸爸的事,许或爸爸的事……”明媚低了低头,“对不起。”

“对不起?”洛河忍不住冷笑起来,声音不自觉提高,像一把尖锐的刺刀,“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换回来我爸爸的命吗?就可以换回许叔的两条腿吗?就可以换回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吗?明媚,你以为你是谁,你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抹去你爸爸所有的罪恶吗!”

明媚嘴角蠕动,她很想说,害死你爸爸的人不是我,你为什么要把那种仇恨迁怒到我身上?人无法选择出生,就好像无法选择爱谁或者不爱谁,这些,都是身不由己的事。但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心里明镜似的,如果她是洛河,她同样会将这种仇恨迁怒,同样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爱情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与之同等重要,甚至更为重要。

“你走,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永远都不要!”洛河咬着牙,偏过头不去看她。

明媚还想说什么,但望着洛河绷紧的侧脸以及紧握的拳头,她知道他已忍到了极限,近乎崩溃。在这一刻,她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洛河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之间的时光,也从来未曾忘记过她。正因如此,他才会这么痛苦。徘徊在爱与恨的界限,像是身处冰火两重天的悬崖,退一步,或者进一步,都将万劫不复。他无从选择,只能站在原地,让她不要靠近。

明媚轻轻阖了阖眼,再睁开时已做了决定,“再见,洛河。”再见,我生命中最初的美好时光。再见,我最初的爱恋。如果我的离开,能让你快乐一点,那么,从此后,山长水阔,不再打扰。

洛河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终于渐渐消失不见。他慢慢转身,忽然眼前一暗,抬头时他脸色巨变,“许或……”

站在他面前的许或,整张脸阴沉得可怕,眼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还有他一点也不陌生的强烈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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