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仲忻进门,冷不丁的叫了一声阿姐,算是打过招呼了。
自己找了张距离吴老太婆远些的凳子坐下,一坐下之后,立马就端起了官腔。
“杨复光不久之后便要调任平卢监军,钱镠之事,杨复光以不会再过多追究。不过高湘那边我就管不着了,阿姐应该如何,还请阿姐自多思量。”
吴老太婆微微点头,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后淡然问道:“你还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吴仲忻冷哼了一声,不作回应。
吴老太婆也不意外,继续道:“当年你要进京赶考,此事的诸多细节未与你说明。
今天你能来,此事我也不想再瞒着你了。”
吴仲忻微微有些动容,手握扶手不禁紧了紧。
“我说她水性杨花,并不是妄自揣测,而是她的确已经和岭南来的商贾通了奸。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实情,是怕你坏了心志,无心向学,而落了功名。
至于逼她跳江一事,也只是为了让你了却心结。
她并没有投江。
我已放她离去,随岭南商贾到了岭南。”
吴老太婆淡淡的几句话,是在吴仲忻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吴仲忻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一直耿耿于怀多年的事,竟是这般。
他何尝不知吴老太婆是为了他好,他恨吴老太婆就恨在心狠手辣、自负专断上。
而现在吴老太婆这么一说,吴仲忻整个人就像是被泄了气的气球,瘫软在座椅上,久久难言。
吴仲忻不断摇头,呢喃道:“不可能,绝不可能,她怎么会……对,一定是你骗我的,一定是!”
吴老太婆仍是淡漠道:“你可派人到岭南去查,去问一问那广州刘氏夫人,到底是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此话一出,吴仲忻是如遭雷击。
吴仲忻再也绷不住了,他直接跪倒在地,泪流满面道:“阿姐……我……我错了!”
吴老太婆缓缓起身,笑道:“你真知道错了?”
吴仲忻道:“小弟真错了!小弟不该错怪阿姐这么多年,小弟不该……”
吴老太婆笑道:“知错就改,你我姐弟,有什么错是不能弥补的吗?”
吴仲忻漠然点头,后道:“只要阿姐说,小弟一定会去弥补,阿姐就算是让我……”
吴老太婆抬手把话打住,而后一脸坏笑道:“听说你家的大女已到了出阁的年纪?你看我家钱镠如何?不然定下这门亲事?”
吴仲忻眼泪的流出来了,本以为是姐弟相认冰释前嫌的大戏,突然之间就变了味。
这吴老太婆要坑他儿女啊!
吴仲忻一脸的错愕,久久回不过神来。
吴老太婆神情玩味道:“怎的?不是你说要弥补的吗?”
吴仲忻顿时是气的七窍生烟,这他娘的也太坑了吧?
他该如何收场?
嫁女儿给钱镠?你开什么玩笑,他女儿是谁?那可是他的掌上明珠,那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的宝贝女儿啊!
堂堂一个大家闺秀,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嫁给一个私盐小贩?
这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吴仲忻站起身来,他已经决定,他不要这个阿姐了。
不管大兄吴用说他如何对不起吴老太婆他都认了,反正女儿就是不能嫁!
吴仲忻壮着胆子大声道:“不可能!绝不可能,小女绝不可嫁给钱镠。
钱镠已非良人身份,别说科考,就算是进军入伍对的资格也没有,我如何能将女儿嫁给他?
而且私盐一道九死一生,指不定钱镠那天就死在道上了。
难道要我这个做父亲的看着女儿守活寡吗?
不可能!绝不可能!”
吴仲忻已经把态度摆在这里了,要女儿没商量!
对于吴仲忻这个转变,吴老太婆早已料到。
吴老太婆问道:“私盐贩子怎么了?私盐贩子就不能出人头地?”
吴仲忻顺嘴说道:“出息在何处?当一个反贼吗?譬如庞勋、王仙芝之流,最后还不是身败名裂?出路在何方?”
路过中堂的钱镠,正好听到了中堂内的争辩声。
和以往一样,钱镠从中堂后门的门缝里头头观瞧。
只见高声辩驳之时,身着判官常服,就是救下他的吴仲忻。
钱镠一直也很好奇,为什么吴老太婆会结识上一方大吏,此时正好瞧了个明白。
只听吴仲忻是悲声叹气道:“阿姐!你为何要为难我呢?
钱镠将来有没有出息,一眼就能看到头。
最多也就是个盐枭头子,为朝廷所不容,是山贼之所食。
就算拜师杨驼背,他又能改变他人生的轨迹吗?
最终还是要走上贩卖私盐这条贱到无法再贱的行当里去。
我不会把女儿交给他的。
阿姐别怪我说话难听,这都是实话。
他二人门不当户不对,本就不该有任何牵连,又怎能立下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