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对不上, 连氏灭族那年, 伍将军还未出生, 不可能是明月的丈夫。但他的妻子名字里同有一个月字, 说明与明月有关。
莫非是明月的女儿?
“敢问伍将军, 您的妻子是哪里人氏?”
老五深深地吸一口气,他心里已经十分肯定宛月与姣月之间必有联系。“我的妻子是那阉贼的养女, 一直养在府中。而我当年, 是府中的一名侍卫。”
“养女?”连先生低喃着,如果姣月是明月的女儿, 那是明月与何人所生?不可能是那阉贼。
“将军可否告知详情,您的妻子可有母亲, 她母亲去了哪里?”
“姣月确实有母亲,她母亲一直被阉贼关着, 疯疯癫癫的。至于姣月的父亲,我不知道。她母亲在与她见过一面后就自尽了,也不知道她与姣月说过什么, 姣月执意要离开府里。连先生有所不知, 阉贼虽做尽坏事, 姣月却是被他锦衣玉食地养大。”
连先生目光沉痛, 早就料到是这个结局,不免还是心痛到无以加复。女儿惨死,妹妹被人关了一生。他们莲族千百年来不愿出世, 就是因为怕有这个下场, 想不到还是会有族灭人亡的一天。
姣月既是明月的女儿, 那就是他的外甥女。他看着伍将军,猛然想起伍将军有女儿。
“伍将军,敢问伍小姐可是姣月所生?”
伍将军轻轻地点头,连先生的心像是复苏一般,夹杂着酸楚。妹妹还有后代在人间,他应该欣慰,但妹妹的后代,若是姑娘,必是莲女。莲女就是族中圣女,只要有圣女,莲族就没有亡。
可怜他的宛月,正值韶华妙龄就去世了。他不愿意,连氏一族再经历同样的苦痛,那家族的秘密就让它永远尘封。关于莲族圣女的事情,他选择不说。其实就算是不说,伍将军还是知道一些。毕竟身为莲女的丈夫,受益非浅。
“我与伍将军相识多年,有些话一直没有说。方才我提到的明月,是我的亲妹妹。我们族人一直过着隐居的生活,我是族长之子,我们家的女儿皆以月为名。连家女儿金贵,想必不用我多说,你身为姣月的丈夫应该会明白。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引得有心之人的觊觎。那一天我替族人下山采买,等我回到族寨时,只见尸横遍地。我们连氏全族被灭,妹妹不知所踪。多年来,我一直寻找仇人,想找到妹妹…”
隐去的话,两人心知肚明。
老五也不再隐瞒,告诉连先生自己与姣月当年私奔出府的事情,并说自己多年寻找女儿的事情,直到最近才找到女儿。
听完老五的话,连先生目眦欲裂。心痛妹妹,可怜外甥女,还有自己的女儿,他悲叹,“阉贼可恨,祸我连家三代女!”
“好在苍天有眼,阉贼最终还是命丧黄泉。实不相瞒,当初阉贼寻找什么福星,就是为寻我的女儿。姣月离府时,已身怀有孕,且阉贼命人替她号过脉,得知是女胎。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姣月不肯相告,是她的害怕,让我下定决心带她私奔。”
连先生目露悲色,阴错阳差,宛月出现了,被阉贼误以为是要找的人。
连夫人伏在宛月的木棺上,开始痛哭起来。老五能体会得到他们的丧女之痛,若说宛月是因芳年而死,并不为过。
“连先生,连夫人,若是你不嫌弃,我随姣月唤你一声舅舅。”既是姣月的舅舅,就是他的舅舅。老五想着,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赡养二老。
一声舅舅,叫得连先生老泪纵横,连夫人更是痛哭出声,抖着手去抚摸女儿冰冷的脸。
“宛月,我的女儿…”
连夫人泪流满面。她知道丈夫心里埋着大秘密,可她一个妇人,不知要从哪里问起。
她可怜的女儿!
别人家的孩子,生来都是讨债的,她的宛月,却是来还债的。
老五的眼里泛起泪光,他是看着宛月长大的。宛月抱着必死的决心跟他进京,在路途中,两人经常默默不语。虽然从未谈起过,但都心知肚明,他们都没打算活着出京。
所以,他没有给宛月任何的许诺。现在宛月死了,他还活着,那么宛月的父母自是由他来照顾。
他“咚”一声跪下,“舅父舅母,宛月表妹在九泉之下,必定放心不下二老。不如你们就让我替姣月宛月一起尽孝心,侍奉你们。”
“我们此次上京,是来带宛月走的…”
“舅父,如今天下平定,你们何不定居京中。我必如亲儿一般侍奉你们二老,替你们送终。宛月
表妹生前虽没有说过,但我知道,她一定希望你们二老能安享晚年。”
连夫人很是意动,眼泪巴巴地望着自己的丈夫。连先生原打算回南边,可是妻子的眼神令他心酸。这个女人,性子绵软,跟着自己确实没过什么好日子。连唯一的女儿都不在了,她的心里不知该有多难过。
罢了,在哪里都一样,索性就如她的愿。再者留在京中,还能时常见到外孙女。
他一把扶起老五,拍着老五的肩,“也好,择个日子将宛月安葬,我们就找个住处安顿。”
“若是舅舅不嫌弃,可以住在府里。府里院子多,等芳年出家,府里就我一人,住着惯空荡的。”
“芳年?可是姣月的女儿?”连先生反问着。
老五已平复情绪,眼底温暖起来,“正是,她很快就要进宫为后,虽然一墙之隔,回来也容易。
但总归是嫁了人,而且嫁的还是当今陛下,哪能随心所欲回娘家。你们留下来,咱们也好有个伴。”
连夫人心里已是十分愿意,她比连先生小十几岁,以前不知道,还当是两人差不多年纪。
她望着丈夫,带着一丝祈求。
从成亲到现在,她没有求过什么。连先生心里酸痛着,觉得自己一生真是浑浑噩噩。娶妻子是想有后代,有后代是想报仇。现在女儿终于替他连氏一族报了仇,他突然就觉得对不起她们。
对不起妻子,对不起宛月。
宛月已死,他更应该照顾好妻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不知芳年现在何处,可否引我们前去相见?”
伍将军想到随同前来的陛下,迟疑一下,“只怕陛下还在…”
连先生就忆起方才在门口处见到与伍将军一起的男子,那年轻男子气宇轩昂,身姿不凡,目不斜视。不发一言,就能令人胆寒,他心里想着,难不成就是当今圣上?
“可是之前与你一起的男子?”
“正是,陛下议完事后,就与我一起过来。不想惊动旁人,并没有声张。”
连先生目光惊讶,在他看来,天子何等尊贵,怎么会随意进出别人的府邸?就算外孙女是将来的皇后,也没有道理如此恩宠伍家。
他惊讶的眼神落在老五的眼里,却是一阵心塞。女儿待嫁府中,正是他们父女二人相处的好时机。他错过女儿十几年,想趁此段时日,好生与女儿说说话。哪里知道陛下天天来,他还怎么有女儿亲近。
虽说女婿贵为天子,但身为岳父,他还是看陛下不顺眼。
既然连氏夫妇是芳年的舅公舅婆,关于芳年的事情,他还得说上一说。于是他开始说起女儿的事情,包括她跟着傅二爷夫妇一起长大,后来嫁给七王爷的事。说到傅家,就提起姣月临终前托孤的事。
“她是那个传言快要病死的七王妃?”连夫人诧异。他们一路进京,百姓们自是爱谈论新帝登基的事情。关于新帝还是王爷时,娶的两任王妃,他们都略有耳闻。
“都是权宜之策,是陛下保护她的一种手段。”老五说着,心里对皇帝女婿的幽怨少了一些。
说到对女儿的用心,陛下在天下男子中都是罕见的。
“那他知不知道…”连先生想问的是,陛下知不知道外孙女的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