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绝了,因为寄人篱下的滋味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何况还要从一家流浪到另一家。所以我坚持住在父母留下的六十多平米福利房里,不用任何人照顾。父母的积蓄在调动工作时找各种关系疏通就已经花掉大半,最后到我手中时只有十万块不到。”
“送走了爸妈,我马上回到了学校,将每一秒每一分都用来学习,我明白这是我在这世上求生立足的唯一希望......这么说也不对,我那时还有另一个希望,我失去了三个爱我的人,但还有一个,只要王贺飞还在,我的人生总还是有点亮光的。不过那几个月我的心情实在太糟,所以暂时断了与钢中死党们的信件联系,他们都不知道我家里发生的变故。”
“高二下学期期中考试,我的成绩依旧在文科生中名列前茅,考个重点大学是没有问题的。我已经渐渐接受了形单影只的生活,只不过每天都会在学校传达室外徘徊几次,盼着能从大堆的信件中发现那个人的只字片语,却始终没有。”姜婳眉眼冷然,梁襟帆却无法想象,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小姑娘如何一个人面对这样连番的重击,又如何被磋磨成了如今这般清冷的模样。
“终于有一天,我收到了钢中的来信——不过不是来自他,而是另一个一直与我保持通信的好朋友周小琴。她与王贺飞是同班,她清楚我最牵挂的是什么,所以每封信都会花些篇幅说些王贺飞的近况,那封信也不例外。”
姜婳声音冰冷:“周小琴那封信的末尾说,王贺飞和班里一个一直追他的女生在一起了......我没给周小琴回信,从那天起,我断了与那个地方的所有联系,一年后高考顺利考上了第一志愿——就是爸爸妈妈一直希望我上的那所大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哦,对了,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地方是那个黄土高原上的小城镇,不过离开后就再也没回去过——不是不想,而是......再也没有理由了。”
姜婳侧头笑得俏皮,梁襟帆定定看了她两秒,忽然伸臂,将小姑娘抱进怀中。
她将自己踽踽独行这些年的生活一笔带过,梁襟帆不想去追问,但一个原本在父母羽翼呵护下的小女孩,在短短几个月内接连失去了所有至亲至爱,同时还要面对亲戚的冷漠、承受升学和生活的双重压力,小小的她,是怎样独自熬过来的?她那时,才十五岁啊!
梁襟帆这一生还从未对任何事物感到恐惧,但此刻他已根本不敢再听姜婳讲述那些过往——他抽痛的心脏已经负荷不了更多。
姜婳身体瞬间僵硬,直觉想要推开他,但梁襟帆收紧臂膀,没让她挣脱,甚至一只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将她的头紧紧贴在自己胸口。
耳边是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想要安慰自己,姜婳停止挣扎,软软伏在他温暖宽厚的怀抱里。
“想哭就哭吧。”头顶传来梁襟帆低柔的嗓音。
姜婳眼睛干干的,依旧嘴硬地嘟囔:“我不想哭呀。”
“姜婳,坚强勇敢的人自然令人欣赏,但偶尔撤下这层铠甲透透气也是必要的。你在别人面前再怎么坚不可摧都可以,但在我这儿,你永远不必伪装强大!你可以是二十二岁,也可以只有十五岁,随你的心意只管大声地笑,痛快地哭、愤怒地喊,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