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是武将, 早年间长在山村, 是地道的山民。读书识字的事情都是后来慢慢升官才开始的, 论权谋诡计, 自然是不擅长的。他向来不怎么关心后宅, 否则也不会在多年前休妻。
“赵家女人们真是个个厉害, 我今日真是开了眼界。姑侄都是一个德行, 巧舌如簧,颠倒是非,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平宝珠见父亲不出声, 母亲也不争辩,她颇为着急。又看到了巩氏,满心嫉恨, 夹杂着痛快。嫉恨巩氏长得好, 想到对方曾经为妾,心里痛快不已。
“宝珠, 退下去。什么赵家女人, 注意你的言辞。”常远侯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宝珠口中的赵家女人, 其中就有怜秀和雉娘。都是他的女儿, 他哪里愿意看到女儿们相互成仇。
雉娘脸色未变,平家人怎么说她们, 她都不会有半点难过,因为平家人对于她来说, 从来都不是亲人。可笑的是常远侯, 还在做着一家人相亲相爱的美梦。
“侯爷,后宅之中,要想毁掉一个女子,最简单直接的法子就是污其名节。当年我的外祖母就是因为百口莫辩,才落得含恨而终的。雉娘恳请侯爷,还我二姐一个清白,莫要让她落得和我外祖母一般的下场。”
她定定地看着常远侯,又行了一个礼。
梅郡主刚才脑子有些混乱,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只觉得身子有些发软,这些人怎么老抓着巩素娟的事情不放,巩素娟的事情早就揭过,陛下都发了话。
不能再让巩氏母女胡搅蛮缠,现在明明在审的是赵燕娘的事情。她扶着婆子的手,挺直着腰,“侯爷,赵家人分明是狡辩,东扯西拉地想蒙混过去。赵燕娘的事情证据确凿,有人证和物证,就算是送到官府,我们侯府也是占理的。你若不信,就好好审审这两个奴才,看她们是否真的受人指使?”
“好,来人哪。”常远侯命人上前,给曲婆子和木香上板子。
曲婆子和木香吓得浑身发抖,又是哭又是求饶。
家丁们将她们按在长凳上,木板毫不留情地打在她们的身,十板子下去,曲婆子先是受不住,嚎叫着说是郡主让她们这样讲的。
常远侯脸一沉,让家丁们住手。
梅郡主浑身抖起来,“这两个死奴才,血口喷人,干脆打死算了。”
木香也喊叫起来,说梅郡主许了她们很多的好处,事成之后,定有百两相赠,还助她们远走他乡,她们起了贪心,才应下此事。
“你们胡说,本郡主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梅郡主真急了,“侯爷,你千万不要相信她们的话,她们在撒谎。”
常远侯望着她,脑子里也是乱的。
现在事情有了转机,该轮到男人们发话。段大人咳了一声,“侯爷,您看?这两个奴才已经招认,该如何处置您要给个准话。”
“对,我们赵家虽然低微,却也不能容忍别人任意践踏。”赵书才加上一句。
常远侯还是不说话,脸黑沉得吓人。
梅郡主有些明白过来,自己是受了算计,又气又恼,“侯爷,你可千万不能信这两个奴才的话。这两个奴才先前可是口口声声地说燕娘和段公子有染,现在又反水,分明是两面三刀的小人。背主的奴才,她们的话不能作数。”
“郡主,是你让她们指认二姐失贞,要处置二姐,那时候你怎么不说她们是背主的奴才,不能取信?现在被侯爷审出,她们分明是受你指使,污蔑二姐,你还有何话可说?”雉娘紧盯着梅郡主,似嘲讽一笑,“我倒是忘了,这样的伎俩对郡主来说驾轻就熟,郡主又不是头一回用这样的招术对付别人。可怜我的外祖母,当年就是因为没有娘家人出头,才会被人设计休出侯府,给郡主您腾了位置。”
“你…”梅郡主指着雉娘,说不出话来。这死丫头长得像巩素娟,说的话阴阳怪气,让人觉得阴恻恻的。
“我什么?郡主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所以才心虚,说不出话来。你莫以为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将当年的事实掩盖过去,你究竟有没有陷害我的外祖母,天知地知,你知我们也知。没想到事过多年,你越发的有恃无恐,又想用同样的招数来对付我二姐,可惜这一回,我二姐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娘家,还有姐妹。”
雉娘说到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吼出来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梅郡主,然后似不经意地瞄一眼常远侯,“侯爷,如果当年,我的外祖母也有娘家人,也有兄弟姐妹,也有人站出来替她叫屈,替她喊冤,您是不是就能和这次一样,也会细细审问,还她一个清白?作恶之人,为什么能再三得逞,不过就是尝过甜头,背有靠山,所以才会得寸进尺。”
巩氏已经泣不成声,哽咽道,“侯爷,我娘就是因为娘家无人,所以无人帮她说话。就连被赶出侯府,都无处可去。要不是碰到方先生,恐怕…侯爷,当年之事,就算我们心里有数,也苦无证据替她将仇人绳之以法。但是今天,燕娘的事情还请侯爷主持公道。”
在场的人都怔住了,被绑着的赵燕娘都呆得忘记让刘嬷嬷给她解绳子。赵凤娘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她一直在静观其变。现在她的身份不是县主,说话也不如从前一样有份量。看到雉娘有理有据地堵着梅郡主,她再一次肯定,原先怯懦的三妹妹都是装的。
梅郡主的心不断地往下沉,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世子夫人和平湘插上不话,也不知道从哪里插话。
平宝珠指着巩氏母女,骂道,“好啊,你们越扯越远,那些个陈年往事和我娘有什么关系?我娘嫁进侯府时,巩氏已经被休。”
雉娘和巩氏站在一起,不理会平宝珠。
巩氏在低泣,雉娘眼中有泪,她坚强地昂着头,“侯爷,若是你还是轻易将此事揭过,我们赵家不依。凭什么郡主可以随意抵毁别人的名节,就因为她是王爷之女,皇室血脉?还是因为她是侯府的夫人?如果真是这样,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对,我们不依。”赵氏终于逮着机会出了声。
“你们意欲为何?”常远侯声音颓丧,带着凄然。
“我们也想问侯爷,侯爷打算怎么处置此事?”雉娘反问常远侯。
“侯爷,这件事情是她们做好的套子,就是让我钻的。”梅郡主焦急地解释,恨声道,“可能就是因为她们怀疑当年巩姐姐的事情是我做的,所以才会设下这个局,目的就是想报复我。侯爷,你可千万不要相信她们的话。”
“郡主真是看得起我们,我们可不比郡主,成天爱琢磨。这样的法子我们可想不出来。”赵氏也算是看明白了,曲婆子和木香反水,背后肯定是有指使之人,说不定真是雉娘做的。
燕娘和鸿哥儿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她们还能不知道吗?分明就是成了好事的。雉娘却言之凿凿,倒打一耙,扯出先侯夫人的事情,直指梅郡主。
梅郡主百口莫辩,恶恨恨地瞪着雉娘。
世子夫人和平湘见梅郡主无力反驳,开始向常远侯求情,常远侯冷着脸恍若未闻,直直地看着梅郡主。
“你说,她们的说的可是事实?”
“侯爷,她们在胡说,你要相信我。”
梅郡主上前,常远侯挥开她的手,“我再问一句,素娟的事情是你做的吗?”
“不是,侯爷,不是我做的。陛下不是都查明了吗?还是你敢置疑陛下的英明?”
“好,旧事不提。你说,今日的事情是不是你指使的?”
曲婆子和木香还没有被抬下去,两人还趴在长凳上,听到常远侯的话,齐声喊叫,“侯爷,都是郡主指使的,否则借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背主啊。”
下人背主,重则乱棍打死,轻则卖到见不天日的地方,受尽折磨。一般的奴才,如果不是有更大的利益驱使,谁敢背主?
常远侯的脸阴晴不定,众人的眼睛都齐齐地看着他。
无人注意的另一边,刘嬷嬷正在给赵燕娘解绳子,衣袖扫过赵燕娘,赵燕娘就直直地晕倒了。刘嬷嬷叫起来,“少夫人,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