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龚宝宝的黄将军就是天衍宗的梦口时夜的那一霎那, 颜君陶莫名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心酸。早在龚宝宝第二次提起斗鸡一事却被打断的时候, 他就有一种“不会这么巧吧”的像是看话本的预感了。
结果怎么着?就是这么巧。
怪不得明明大雩城遍布梦口时夜的痕迹, 但颜君陶和容兮遂却死活找不到鸡呢。这也算是他们的视线死角了, 总觉得有医师临和伊耆药宗的余威在, 大雩城的城主哪敢搞鬼?说封锁的连个鸡毛都别想跑出去, 就以为是真的了。
但多少历史教训都告诉了我们,正经事往往都是毁在自己人手上的。
什么人才能让大雩城城主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偷渡?自然只可能是伊耆药宗宗主捧在手心, 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亲师弟。而也就是龚宝宝这种记吃不记打还不长脑子的纨绔,可以一边怕医师临怕的要死,一边又忍不住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我能问一下吗?是谁给你的勇气吗?”颜君陶情不自禁的问。他总觉得低阶修士大多会比较识时务, 毕竟他们弱小, 不靠脑子真的很难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活下去。
但这一次下山, 却给了颜君陶截然不同的反馈。
渡劫期的大能为人处世反倒是比较慎重, 懂得什么叫做事留三分, 日后好相见。真正的低阶修士……没在怕的,缺少基本的对强者的尊重。
你说他们其实不怕大能吧, 那是不可能的。可要说他们怕的要死吧, 又解释不了这些人始终在作死搞事的风格。
当初去邹屠的那些小城之人挑衅颜君陶,可以理解为是他们夜郎自大,又不知道颜君陶已经是渡劫期大能;加吉秘境里的修士, 可以理解为是仗着人多势众,又背靠同样的渡劫期大能才敢有恃无恐;但如今那些在五谷园外面耍赖的呢?是不知道渡劫期的神识范围, 还是真以为颜君陶不会再次出面?
都到这个程度了, 还有人妄图讨价还价……
颜君陶是真的已经有点看不明白这个世界了。
如今又出了龚宝宝这么一个胆子大的可以随时搭梯子上天, 撩拨医师临“胡须”的,颜君陶终于再也忍不住,想要深入的和龚宝宝就修真界当下的生态环境做出一番严肃讨论了。
是他在山上待了五十几年,待傻了,还是外面世界变化太快?
龚宝宝本来还没觉得什么的,所以才敢和颜君陶说实话,甚至带着点嘚瑟的味道,嘚瑟他和大雩城城主有多铁,也就他了,别人大雩城城主肯定不卖这个面子。但如今看颜君陶的态度,他才终于意识到,他也许、说不定、可能又瘠薄给他师兄闯祸了。QAQ
当时是这么一个情况,斗鸡大赛的决赛开赛在即,龚宝宝之前养的黑将军,却被桃都鬼宫的少宫主养的一只赤毛鸡给啄死了。
“就我这小暴脾气,我能忍吗?肯定不能啊!我伊耆药宗怎么能轻易给他桃都鬼宫认输?这不是给师兄和师伯丢脸嘛。”
龚宝宝秉承着不争馒头争口气的劲头,选遍天下之鸡,才好不容易在也是斗鸡成风的大雩城,找到了他的意中鸡,也就是大雩城城主发现的这只。这鸡厉害不说,还长的就比桃都鬼宫少宫主的那只赤毛鸡更闪瞎人眼,哪怕打不过,闪的过就值了!
哪成想,龚宝宝刚定下来“黄将军”,医师临就下令封了整个大雩城。
龚宝宝本来也不是非“黄将军”不可的,但是吧,他这人从小就这么贱嗖嗖的臭毛病,越不让他得到的他就越想要,因为得不到他就会浑身刺挠似的不舒坦,一直到得到了才能罢休。
简称“惯的,打一顿就好了”。
“也算是强迫症的一种吧。”龚宝宝吸了一口水烟,感慨道,他也算是饱受病魔多年的折磨了。
颜君陶:……神特么强迫症,可别糟践好词了。
大雩城城主一直想巴结上龚宝宝,用以保持大雩城的半自立,毕竟他送千万宝物给伊耆药宗的姜宗主,都不见得龚宝宝一句话顶用。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真的在医师临眼皮子底下做出了这样的“惊天大案”。
“他就是单纯的脑子有问题,没别的深意。”容兮遂总结。
龚宝宝:“……”他连反驳都不敢。
好一会儿之后,龚宝宝才决定为自己的智商挽一下尊,又强行解释了一波:“我不是不怕,也不是没脑子。我当时不寻思,师伯封锁大雩城是为了加吉秘境嘛,再怎么着,加吉秘境的钥匙也不会在一只鸡身上啊。”
事实证明,加吉秘境的钥匙确实不在一只鸡身上,但事实也证明了医师临的封锁原因并不在加吉秘境身上。
这就有点尴尬了。
其实,要不是医师临当时心心念念的盼着颜君陶,还要忙着和容兮遂斗法,龚宝宝现在估计早被发现,肯定打的连姜宗主都救不了。
一啄一饮,皆是天定。
命运就是这么有意思,特别是从容兮遂的角度来看,也算的上无心插柳柳成荫了。他针对医师临这个大舅子的时候,可没想过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君陶,你别怪哥哥无能,他整日那么忙,偶有疏忽,力有不逮,也是正常的。”容兮遂见缝插针,疯狂挑事。
龚宝宝听的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容前辈是这样的前辈,这种以退为进,明着是为对方解围,其实根本就是把对方往深渊里推还要踩几脚的玩法,他身边一堆的“红颜知己”都玩的特别溜啊。没想到大能们之间也爱这么上眼药啊,刺激!
不过,这么明显的说法了,颜师叔不可能不……
颜君陶还真就没听出来:“我当然不会怪我哥啊。”
容兮遂:“……”没整事成功,好气。
龚宝宝:“……”某种意义上讲,颜师叔是真的强啊。
“所以,师伯封锁一座城,只为一只鸡?”龚宝宝不是很理解医师临的脑回路,当然,这回他再大胆也不敢想医师临这是拓展了斗鸡的新爱好。
颜君陶莫名的有点不想承认其实是他想要这只鸡。
“咳,所以,为什么他们不怕我了呢?”颜君陶这个话题转的都不能说是僵硬,而是相当僵硬。
龚宝宝却很配合:“不是不怕,是以为这点小事您肯定不会过问。当然,我也就是这么一猜。”
高阶修士有高阶修士的活法,低阶修士有低阶修士的渠道,要是人人都只因为害怕大能就什么都不做了,那也就不是有七情六欲的人了。总有那么一些利益风险值得他们铤而走险。也因为很多时候大能为了表现自己的风度,或者是真的不在意,又或者是别的种种考量,也算是默许了这种水至清则无鱼的生态模式。
哪怕是医师临所在的伊耆药宗呢,不也出了龚宝宝这么一个头生反骨的嘛。
“侥幸心理。”容兮遂一针见血,比龚宝宝叨逼叨半天还云山雾罩的,不知道强到了哪里去。
“所以,你觉得我也该不和他们计较?”颜君陶是真的在天衍宗待傻了,很多人情世故都不懂。如今又重生一遭,走起“行止由心”那一套,很多东西就更不懂,需要虚心求教了。
“那你想和他们计较吗?”龚宝宝低头问还没有自己一半高的师叔。
“说实话,不知道我该和他们计较什么。”颜君陶在秘境里生气的那个劲儿已经过去了,他没那么大的气性,有仇当场报,报完就爽了。而且看那些人苦苦挣扎却仍是机关算尽毫无卵用的样子,莫名比让他出去彻底让他们不要蹦跶更有趣。
龚宝宝耸耸肩:“这不就得了?你想计较就计较,觉得逗他们好玩就逗着玩,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
规定也是人定的,最初定下这个规矩的人在想什么呢?无法不过是“我乐意”三个字罢了。
“我就喜欢他们明明恨我恨的咬牙切齿,又不敢真的骂,还要恭恭敬敬叫我公子的样子。”龚宝宝这个人看上去纨绔,其实很有一套自己为人处世的心得。他不知道别人背地里骂他只会靠爹靠师兄吗?他当然知道啊,只是那些人能把他怎么样呢?还不是得扒着他曲意逢迎?多好玩啊。
容兮遂终于看不下去了,不想让龚宝宝把颜君陶教坏了,直接化灵力为手掌的模样,隔空拎着龚宝宝的领子,就把他给扔了出去。
门“啪”的一声在龚宝宝身后关上了,容兮遂是真的一点没客气,直接把龚宝宝摔了个七荤八素,差点少俩门牙。
他一边干脆就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趴着的于原地给自己揉胳膊腿,一边还不忘唉声叹气,利用精神胜利法来宽慰自己,他和容兮遂的相处不就是个好例子吗?他打不过容兮遂,所以不管容兮遂怎么对他,他还不都是得像爸爸一样把容兮遂原谅?
一阵银铃似的娇笑,此起彼伏的从不远处传来。
龚宝宝一抬头,正看到一群红鲷鱼成精的妹子,依旧衣着清凉、胸肌发达,以周鱼赤为首,倚在不远处二楼的栏杆前,风情在细长的凤眼中流转。连笑话他,都笑话的特别好看。
龚宝宝天生的风流种子,男女通吃,被美女笑了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颠颠的凑上去继续找笑。
“几位仙子姐姐在这里做什么啊?”
“看情郎啊。”娇小天美的周鱼赤的画风总是这么大胆奔放,容兮遂不让她们靠近颜君陶所在的小院,她们就去了隔壁院子的观星台上眺望,“可恨我那情郎是个榆木脑袋,不愿意与奴家春风一度。可奴家几人的家已经坏在了那容姓恶人的手中,无处可去,只能厚着脸继续来跟着情郎了。”
说的直白点就是,周鱼赤还是没有放弃让颜君陶当她们“族长”的执着。又因为身为她们老家加吉秘境被容兮遂毁了,就彻底赖了上来,打死不走了。
颜君陶……也拿这一群“小妈”没辙,只能任由她们跟着。当然,这里的没辙不是打不过的那种没辙,而是他想从她们身上打听事情,又不想问的太直白而打草惊蛇的没辙。
“唉,我师叔太小,根本不懂男欢女爱的妙处,我就不一样了。”龚宝宝哪怕明知道和这些美女做不成什么,但也拦不住他那颗想和别人口头花花的心,“不过,我也是为了各位仙子好,还是早点放弃吧,你们肯定没我师叔执着。”
龚宝宝关键时刻还是能够想着颜君陶的,想要帮颜君陶摆脱烦恼。
“再看吧。”要不是目前非颜君陶不可,周鱼赤也不会如此执着,六岁的孩子实在是没什么看头,反正她是理解不了□□的乐趣,“若我们找到另外一个有缘人,肯定也不会烦陶陶了,毕竟我们也算是他的‘小妈’,虽然说这样的禁忌之恋更刺激,可他不配合,奴家也不爱霸王硬上弓。”
龚宝宝是真的没一丁点的兴趣去打听颜君陶狗血的身世,知道的太多都活不长久。
但周鱼赤大概是真的寂寞太久了,反而兴致勃勃的拉着龚宝宝聊了起来:“唉,我当年最失策的就是不愿意那么早要个孩子。”
“……”仙子姐姐你这个感慨有点容易让人想歪啊。
“你没想错。”是的,周鱼赤就是这么没有节操,毕竟红鲷鱼本身就是这么一个没有节操的种族。周鱼赤反倒是奇怪的看了眼龚宝宝,“你们人类就是麻烦。”
对于别人来说,周鱼赤有可能已经是积年的老妖怪了,但在她自己心中,她还是个宝宝呢。当年并不是很想要孩子,和颜君陶他爹缠绵那么久也没个一儿半女。族里当时大部分的姑娘也都是这般,只想着自己快活,一点都不明白可持续发展的道理。
颜君陶他爹突然一走,可不就抓瞎了嘛。
真是儿到用时方恨少。
“就一个孩子都没有?”龚宝宝也算是思路清奇了,知道劝阻不了周鱼赤不要逆了人伦,索性就跟着一起掉节操,“你们那么多人呢。”
“其实是有过一个的。”周鱼赤单指点着下巴,努力在记忆里回想了一下,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笑了起来,“你们人类可真有意思,怎么都喜欢问人家有没有孩子?我是没有的,不过我记得族里有人有过,可惜,那孩子大概是没保下。”
“为、为什么啊?”龚宝宝还在期待着什么宫斗戏呢。
“因为被陶陶他爹杀了啊。”周鱼赤微微一笑,给了一个瞬间让宫斗戏变成家庭伦理剧的答案,“还怀着孕呢,就死了。”
“……”龚宝宝突然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总感觉说什么都不对。
“瞧把你吓得,多大点事儿啊,”周鱼赤倒是反而比龚宝宝显得对这件事更云淡风轻,“若有朝一日我能飞升,我就替族内姐妹报仇。飞升不了,就只能算了。总不能因为陶陶他爹是个渣,我打不过渣滓,就来欺软怕硬的要杀了陶陶吧?这是什么道理?”
最主要的是,颜君陶也不软,周鱼赤根本打不过颜君陶,她们一族一拥而上倒是有渡劫期的威能,可就颜君陶那一指弄昏一个真.渡劫期大能的能力,她们在颜君陶面前大概都不够一盘菜的。而且,她还想着让颜君陶当她们的“族长”呢。
“心可真大啊。”龚宝宝感慨。
远在房间里,伺候着颜君陶吃鱼的容兮遂,却在心里又给这群神经病鱼又计了一笔,等颜君陶得到他想要的,容兮遂一定会让周鱼赤明白什么叫他想打她就打了,不挑日子!
不同的大能有不同的性格,好比颜君陶不爱计较,容兮遂却很爱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