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萱做的是总经理助理,属于公司二把手,业务和行政都参与,全年无休,手机24小时开机听老板差遣。
相对来说,江齐楚自己就是老板,但公司正在创业阶段,每天比员工到的还早,经常通宵达旦。
百岁这个入行好几年才混上个销售经理的基层领导,反倒比他们俩活得轻松,工时弹性很大,三五天就给自己放个假。据说能提上经理,也是因为共事的其他人都跳了,就他一人懒得找新工作,于是成了经理。
与这三人一比,葛棠就是典型的无所事事。
晨跑,回笼觉,再起床,看天气不好,回掉同学邀她外出的短信,抱着笔记本偎在沙发里上网。兼职帮江齐楚做游戏内测,一玩就是一天。傍晚出门去附近超市买菜,走上六楼,感觉屋里屋外一样闷热,顺手把空调开了。饭焖进锅里,菜也洗好等炒,往沙发上一坐,才看见QQ上有江齐楚发过来的消息:
“又要晚点回去了,你们先吃吧。”
“对了,家里电字不多,要省点用。你姐这就回去。”
“她被抓去给销售开会了……”
“小百岁又喝酒去了。今天可能就你一人在家。”
葛棠狂汗。奔出去看电表,赶紧关了空调,回来发消息问电卡在哪,江齐楚没回,估计是不在电脑前。电话打过去,江齐楚歉意地说:“在我这儿……”
电脑扣上,饭锅的电源拔了,洗衣机按停,衣服捞出来手洗,拧干,挂到阳台。葛棠折腾一身汗,冲了个凉水澡,冻得打摆子,穿着葛萱的毛巾浴袍,坐在沙发里思考。
是主动把灯关掉,还是静静地等待黑暗来临呢?
江齐楚打电话给葛萱,“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我这边升级系统大BUG,估计要改到后半夜了。”
葛萱头疼地说:“我也不定几点能回呢。余翔浅这个弱智,让我给销售分客户,那群祖宗都快挠一起去了。”
两口子同病相怜唉声叹气,江齐楚说:“早知道把电卡留给小棠,让她去充电好了。”
葛萱一惊,“家里没电了吗?”
“是啊,我忙得也没顾上,早上一看剩不几度了……”
“不行,江楚,小棠不敢一人在家……哎,马上。”有人叫她,她匆匆应一声,又说,“我得进去了,你赶紧给她打电话让她出来,或者让人把电卡送回去。对了,百岁儿呢?”
百岁说:“吃饭呐。”
电话里背景嘈杂,判断不是什么纯良场所,江齐楚说:“来我这儿把电卡拿回家。”
百岁一口拒绝,“不去,太远了。”
江齐楚叹气,“那你早点儿回去吧,我怕一会儿没电了,小棠自己在家害怕。”
百岁答应:“行,吃完饭就回去。”
江齐楚商量他:“别吃了,估计那点儿电用不了多久。”
百岁不在乎,“黑就黑一会儿呗,那么大的人了,再说——”再说葛棠怎么看也不像胆小的人。想了想,他要是说不回,江齐楚就得自己回去。“得~我这就走。”
那女的花样真多。
百岁到门前,顺手打开电表门看了看,果然已是一个通红的小零蛋。
稀奇的是进了屋还有亮光。
葛棠躺在沙发上,听闻门响抬头看,惊喜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百岁不大痛快,“那你想让谁回来?”皱眉看她衣襟开处露出的大腿,“你不冷啊?”
葛棠说:“我快热死了。”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厚毛巾袍子,起身想去换掉,松松绑就的带子突然挣开。并不特别白皙的皮肤,此刻异常刺眼。
嘀嘀声不明方位地传来,屋子黑了。
葛棠合拢衣襟,重新坐下,“没有电了。”
百岁哼一声,掩饰胸膛鼓躁如雷。“你怕黑啊?”
葛棠说:“有人就不怕。”
百岁不理解,“你从小到大,都没自己一人睡过觉?”
葛棠说:“我一个人睡觉不关灯。再说我确实很少一个人睡。”小时和葛萱同屋,上大学同寝室六个人,毕业在学校住老师宿舍,两人一间。到后来和小凯旅行时,则是她根本不放心他独自一个睡着。
黑暗中的沉默惹人遐思,百岁不知她想起了什么人,突然不语。但他却是想到陪她走了小半个中国那位男朋友,又想起刚才意外得见的春光,心颤得按不住。情绪像鞭炮一样烦燥起来。
“嘁,不知道你怕什么!”丢下这句话,他勉强辨了方向,往自己房间走去。才迈脚就被电源线绊到,踉跄一下站住了,电源那头的电脑却应声而落。
葛棠连忙蹲下去拾,百岁也与此同时收拾自己闯的祸。
两个额头猛地撞到一起,闷地好大声响,葛棠眼冒金花,跌坐在地板上。
百岁眼泪都出来了,气疾败坏地吼,“整个破电脑摆地当间儿干什么!”
葛棠疼得咝咝哈哈,脑中嗡鸣,百岁的吼声,听进她耳朵里,断断续续不清楚。倚着沙发,身子歪歪直往下滑。
百岁觉出不对,倾身贴近她,“喂你没事吧?”
葛棠揪住他衣领,阻止身体倒下,可手也使不出半点力气。
百岁可吓坏了,这该不会让他给撞晕过去了吧?半蹲下来,一只膝盖撑地,伸手接住她,一边大声唤道,“葛棠?葛棠?”
葛棠回应着:“哎。”声音清晰,神智却变得模糊。
葛棠家里的老式衣柜,是像盒子一样,上开门的那种。姐姐葛萱正把里面的衣物掏出来,吩咐她:“来来来,小棠,这里他们肯定找不着。”葛棠跳进去,任她把衣服乱七八糟蒙在自己身上,柜门啪哒扣上。
接着就是邻居小孩们进来疯找,也有来开过衣柜的,随便一看,里面尽是衣服,扣上走了。葛棠躲在里面一动不动,开始还觉得有趣,听凌乱的脚步声屋里屋外乱蹿,听他们汇总哪里找过哪里没找过,听他们哄诈葛萱说出藏“宝”地点。葛萱闷不哼声。
小孩儿都没耐心烦儿,难度太大的游戏就不肯继续,找了好几轮没找着“宝”,转身就去玩别的游戏了。葛萱忘性奇大,颠颠儿地就跟人出去了。
葛棠听不见说话声了,害怕起来。伸手一推柜门,门鼻儿自动搭上了,她推不开,在里面乱挣,只感觉柜子越变越小,密不见光。大哭着叫葛萱的名字,葛萱不应,周围也没有一个声音回应。只能听见自己的哭声刺耳,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死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