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秋从县衙经过, 又往药铺方向走去。他婆娘这两天咳嗽, 一直也不见好。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吃了闭门羹。
四家药铺全关门了, 陆时秋登时无语, 该不会是他猜想的那样吧?
似乎是验证他的猜测, 旁边卖布的掌柜出来道, “他们药铺关门, 说要研究子母蛊毒。”说着,摇头叹气,“这些人就跟疯了似的。”
又是子母蛊毒, 陆时秋揉了揉眉心。
这完意要是这么容易,宫里那些御医不早解出来了。一个个都傻了不成?
又过了几天,衙门口再次张贴皇榜, 这次比之前那个更劲爆。
“女皇登基?”
就算之前有女状元铺垫, 大家还是不能接受。
女皇啊?这是颠覆传统。
女人就该掬在后院,好好生孩子, 照顾家庭, 孝顺老人, 怎么能骑在男人头上呢?
无数读书人就像疯了一样, 纷纷写诗讨伐, 表达自己的不满。
甚至听说京城有许多读书人跪在皇城门口求天皇收回成命。
可惜被天皇驳回。
没错。天后之所以能登基, 全赖天皇相助。是他顶力支持,那些臣子和读书人才屈服。
没想到往日贤良淑德的天后娘娘居然能迷惑天皇到如此地步,简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天后再美, 可她年龄那么大了, 天皇怎么会把皇位拱手相让呢?
无论外面的人怎么闹,最终这事还是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无人能左右。
读书人的诗写完,天皇天后不在乎,也大都石沉大海,没有激起半点浪花。
而袁举人得知此事竟然没有太惊讶。
他之前就有预料,只不过提前了一些。
只是他多少有些介意,“天皇英明神武,可惜天妒英才,没有给他一副好身体。要不然天后也不能如愿。”
陆时秋却很高兴。女皇登基,将来一定会多选女官,他女儿就不是出头梭子独一份,自然也不会引人注意,多好啊。
只是陆时秋心里不免有些疑惑,“天皇好好的,为什么要退位让贤呢?”
袁举人摇头,“天皇身体一直不好。”他沉吟片刻道,“先帝时期,多位皇子争夺储位,原本天皇最得成祖喜欢,没想到他突然病倒,听说这辈子都不能有子嗣,成祖才放弃立他为太子。”
陆时秋也想起来了,好像一直有传言说天皇身体不好。只是这也太突然了吧?
他拧眉,“你说会不会是天皇中了子母蛊啊?”
不是没有可能啊,朝廷刚颁布悬赏令没多久,天皇就退位了。这其中很难不让人联系起来。
袁举人摇头,“听说是太后中了子母蛊的毒。”
陆时秋愣住,“太后回来了?”
“对。”袁举人猜测,“估计是金人下得毒,可惜没有解药。”
陆时秋面色微沉,心里冷哼,谁让她骄奢淫逸,把持朝政,残害忠良呢,活该她中蛊。
时间一眨眼到了八月,院试正式到来。
陆时秋非常紧张,这几个月,他发现自己之前记得滚瓜烂熟的知识一点一点在遗忘。
他只能从头到尾通读一遍。可他现在的脑子毕竟不是当初。根本没办法看一眼就把它记住。他只能结合注解一遍遍死记硬背。
唯一让他觉得欣慰的是院试要考的科目及题型与县试和府试相同。
陆时秋多了一点信心。
只是这点信心,在他考完试没多久就消失殆尽。太难了,这题怎么那么变态。
帖经的题出得非常刁钻,只给个年头日尾,就让考生把这段话出自哪本书,讲的什么事我全部说出来。
还有的是孤经绝句、断截疑似的地方,让人无从下手。
陆时秋显些在初试被筛下。
复试,更绝。
杂文的题目直接让他们点评两首诗,需要一褒一扬,并让他们以诗的形式来完成。
褒奖就不用说了,杂文从来都是夸赞,奉承,褒奖,对考生而言,一点也不难。
但大家想到这次居然还要批评。
最奇葩的是这两诗居然是女皇作的。
这学政是嫌自己命长了吗?居然这么大胆。
但偏偏人家还真就敢。可他们这些学子敢不敢呢?
陆时秋不知道别人,但他回答得很犀利。
他对女皇没有意见,只从诗的角度来评判,他写出来的诗讽刺中带点搞笑,犀利中多了点辛酸。趣味极浓。
至于策论题……
陆时秋答得中规中矩,因为这题目是截答题。
所谓截答题就是把《四书五经》中不同篇章的句子拼凑在一起出题,考题很难看出逻辑性,于是就产生了很多奇葩考题。
陆时秋只解了上半部分的出处,后半部分的出处怎么都想不起来。
没错,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之前记住的知识一点一点被他遗忘,哪怕天天复习,也没办法把所有知识重新刻在脑子里。
陆时秋已经不奢望得头名,只要能取中,他就心满意足了。
出了考场,考生们全都懵了。一个个嚎啕大哭,甚至有人当场晕过去。陆时秋虽然不像他们那么夸张,但他度日如年。
一直到木氏的螺钿已经全部做完,他还没能从焦虑中缓过神来。
木氏只好给他找事情做,“你不是想把螺钿发扬光大吗?这些东西已经做完了,你打算怎么跟顾永伯谈合作?”
陆时秋接过木氏递过来的成品。
两组螺钿妆奁非常精美,因为漆器不便宜,注定这东西的定价不低。
陆时秋找顾永伯合作,也是想让他帮忙推销的意思。
只是他还要读书,没时间跑去京城跟他谈合作。
写信可以,但是东西不好送。万一有人看到,收为已有怎么办?
陆时秋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找镖局帮忙押镖。
木氏得知他的打算,顿觉牙疼,“押镖价钱不便宜吧?”
这东西虽然不重,但是懂行的人都能看出来价值不菲。
陆时秋也没说死,“我去问问看。”
他出去一问,非常贵,一趟运送,竟然要一百两银子。
抵得上他家一季收成了。
不划算,太不划算了。
陆时秋想起顾家。顾家饭馆是顾家大房的产业,顾永旦只能算是代为看管,他每年都要向京中交账的。
既然交账,账本,钱财,缺一不可。不是信任人的,根本不可能送。
也不知顾家什么时候会送东西去京城。
木氏舍不得一百两银子,主动道,“我去问。”
她跟晏三娘处得极好,平时也会闲聊一些家长里短。
晏三娘对于京城有哪些靠山,偶尔也会透露一些。
木氏拿着针线筐到隔壁。
晏三娘见她来了,也把自己的针线筐拿出来,不等木氏寻问,她首先开口,“你家大丫已经十三了吧?有没有定人家啊?”
木氏一愣,随即摇头,“还没有。”她抿了抿嘴,“他爹的意思是想等他考中院试,就给她寻个好亲。”
陆时秋要是考中秀才,作为他的大女儿,能够选择的范围也会比现在广一些。
晏三娘知道她疼闺女,点头,“说得也是。”
她叹了口气,“说起来,我家大郎也十二了。也该说亲了。”
木氏一个咯噔?啥意思?她该不会想让她女儿嫁给顾云翼吧?
这……
木氏想都没想过。这不合适吧?
木氏叹了口气,“可惜我昨日跟这小子透露,他死活不肯。说他一定要多读书,先立业后成家。不肯先定亲。”
木氏大松一口气。虽然她想让闺女嫁得好一点,但她真没想攀上顾家。因为顾家门槛太高了。
懿安皇后的母家,就算娶县令家的千家都使得。
哪是她女儿能消想的。好在不是,她不着痕迹抹了下额头上的细汗。
担心晏三娘再次语出惊人,木氏装作无意道,“你们与京城顾中丞一家是不是逢年过节都要走动啊?”
晏三娘点头,“是啊。不仅逢年过节,他们家在这边有几万顷地,都是我们家帮忙代收的。就比如秋收结束,粮食卖一半,得来的钱就得遣人送过去。”
木氏暗自算了算。现在离秋收没几天了,晒干粮食,卖掉,撑死不到半个月。
这绝对是个好时机,木氏笑了,“你们家派谁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