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四面环水,因为曾有凤凰停驻山脚饮水而得名。出了京都行至百里可见,取山水之本色,收沿江风光,到了夏季清凉宜人,是京中贵族避暑胜地,纪王府在此处早有别业,纪王妃生前一到夏季便怯热,每年都是在这里等到秋天才回去,王妃去世后,纪王爷觉得凤凰山别业处处是王妃活着时的迹象,怕睹物思人,也不常来,倒是李昭来过一次,往后便年年雷打不动的要过来。
上山途中常有大批人马越过李昭慢吞吞的马车,疾行上山,李昭道,“看来今年确实热,来的人不少,凤凰山可要比往年热闹了。”
薛白砚父亲虽然也在朝为官,可到底是白衣出身,凤凰山的别业大多是由陛下赐给公侯世家的,只有后来常与李昭往来,才跟着来过两次,“是啊,今年这才六月,城中便已热气蒸人,才刚一上山,立马凉快多了。”
“往后我们年年都来,等薛姐姐有了小宝宝,我们也带着一起来。”李昭笑嘻嘻的看着她,薛白砚脸红地伸手推她,“还早着呢,锦时从未与我说过想要孩子的话,大底他自己还像个孩子,又哪里堪为人父。”
上山的人马多得不寻常,李昭有些怀疑,伸手撩开车帘向外望去,除了李昭一行人及纪王府的卫兵,前前后后均是人马,阵仗十分大,眼尖地瞥见了其中的周叙之,他现在不是在宋煜手下,怎么又来凤凰山,莫非他是护送那位新罗王子来的?今年城中暑气太盛,恐怕连熙帝也有些待不住,或许到凤凰山来招待王子,也是有的。这么一想,李昭便明白了。
回头同薛白砚道,“薛姐姐,你这下可以不用思念徐大哥了,我猜不是明日,最迟后天,徐大哥也会来,你信不信?”
薛白砚道,“未曾听说平阳王府在凤凰山有别业,况且锦时在陛下身边,怎能轻易离开。”
李昭笑嘻嘻的,“那若是陛下也来了呢?”
薛白砚想了想,“那锦时必定也会来的,这倒是极好。”
外面的周叙之许是注意到这是纪王府的车马,里头坐的十有八九是李昭,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上前去打声招呼,下令人马退散开来,等待李昭的马车过去了才跟在后头,以免马队扬起的灰尘飞进马车里呛着这位金贵的郡主。
李昭一下觉得耳边清净了许多,便知道自己帮了周叙之这么多忙也不算白帮。
新罗王子注意到队伍慢了下来,便质问周叙之为什么减慢速度。周叙之不卑不亢地回复,“回禀王子,前头是纪王府温阳郡主的车驾,郡主千金之躯,舟车劳顿,咱们避一避吧。”
新罗王子点点头,“你们大魏女子地位素来很高,况且又是位郡主。”以周叙之这几日的观察,这位王子没那么大的谱,还算好相与。等李昭的车马过去了,才重新开路,往山顶的行宫过去,熙帝重视这次新罗的来使,特意赐王子前往行宫小住,过不了几日,熙帝与皇后也会启程来山中避暑,趁此机会,指不定将和亲之事敲定也未可知。
绿翘才后知后觉方才在她们身后的竟然是新罗国的王子,兴奋起来,“我听说新罗国的人长相与我们大魏无异,就是无论男女个个皮肤白得像牛乳似的,哦,还有他们的男人常常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真想见见那位新罗王子呀。”
李昭嗤笑道,“男人的皮肤像牛乳?长得比女人还好看?那是不是还要涂些脂粉?男人没有男人的样子,岂不是......娘娘腔了?在咱们大魏,只有青楼里的相公才抹粉呢。”
惹得薛白砚这等修养极高的人也笑起来,“你又说浑话,好好一个郡主,从哪里去知道的相公?”
“薛姐姐你不知道,外头常有些话本子,说的不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而是才子与才子的故事,原来情爱这些个事,并不非得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才能有的事,但凡是真心爱慕一个人,是男是女也无妨,对不对?”
薛白砚抬手便敲了她一下,转而又对绿翘道,“你家郡主不懂事,你也去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她看,往后可不许了。”绿翘暗暗吐了个舌头,心想,这些东西可用不着她,郡主自有她的门路去寻来看。
“薛姐姐你可真是的,岂不知昔日有弥子瑕与卫灵公,鲁公子与汪錡,连孔夫子他老人家都为了安葬他而说过话,更不要提往后武帝有李延年,哀帝有董贤之流了。史书虽不假以好言,可我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薛白砚捂住她的嘴,“你还说,这话要是传出去,别人都该说你温阳郡主不检点,你自己瞧着开心也就罢了,切不可与旁人说这番话,听见没有?”
李昭点头称是,挨着薛白砚耍赖道,“可薛姐姐又不是旁人。”
薛白砚家学出身严谨,又是好一通诗书礼的教导,李昭听得头疼,她最不爱听这些正经学问,自打上私塾起,就不爱听什么史记春秋,论语孟子,好没意思,倒是先人的杂诗,短短几行,道尽人间春秋琐事,岂不精彩?就是诗经里头,也不乏先生所谓的“□□艳调”,这等人之常情的事情,被一棒子打成“不知检点”,不知是真不检点还是这些老东西假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