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年前,屠媚就很爱笑。
那时西域魔地的男子说,屠媚那婉转的身姿、妩媚的笑容,总是隐在伞下,就像江南早春细雨中朦胧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这株妍艳的桃花,却从来无人敢去采撷。
究其原因,有三:一是屠媚武艺超绝,魔地男子相形见绌,唯有仰止,不敢高攀;二是屠媚兄长屠霸,人称“赤手天尊”,乃是西域雄霸一方的魔头枭首;其三,因为屠霸手中的白骨吹。
白骨吹是上古宝物,由蚩尤胸骨制成,有聚灵之术,可驾驭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屠霸在机缘巧合下取得白骨吹,不仅制霸魔地,还因此感受到了莫名的召唤,那是亘古魔神蚩尤的精血,来自蜀山赤魂石的共鸣。
屠霸以白骨吹召唤出数万怨灵,意图踏足中原,夺取赤魂石。屠媚就成为此次远征的先锋,那时屠媚满心欢喜,因为她想去看一看中原的桃花。
白骨吹的神力,助屠媚穿过两重封印抵达中原。
随后短短数日,秦岭汉中一带便消失了十一个大小门派。劫后余生的活口逃出来,只说先是看见一柄绣伞,听见一阵醉人的笑声。
接着听见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说:“蜀山一日不交出赤魂石,我便一日灭一个门派!只看这中原武林,到底能撑到几时!”
那年的蜀山,诸葛驭我的两鬓犹未泛白。
掌门白眉真人正闭目端坐在伏魔谷的一片岩壁之前,双眉紧皱。他身前的岩壁中空,金色封印里面悬着一颗血红宝石,蠢蠢欲动。
听完诸葛驭我的讲述,白眉真人猛地睁开眼睛,怒道:“蜀山世代守护赤魂石,就是为了天下苍生安宁,如若让这邪物落在妖人手中,才是真正的武林浩劫!”
赤魂石似通人语,岩壁内一片红光陡然亮起,它乘着戾气猛地冲击岩壁,却被一道金色封印挡了回去。白眉真人脸色一白,身子一晃,被诸葛驭我扶住。
诸葛驭我道:“师父,眼下武林受难,蜀山绝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可如今赤魂石正逢二十四年活跃之期,亦是戾气最盛之时。您为了守护赤魂石已经耗费诸多修为,这个时候去对付屠霸,您的身子怕是支撑不住!”
白眉真人看了看他,肃然道:“驭我,为师知道你孝顺,但身为蜀山传人,苍生之福远胜于己,这是责任,也是命数使然!”
诸葛驭我闻言退后一步,跪在白眉面前,朗声道:“弟子愿为师父分忧,下山除魔!”
众弟子唰地一起跪下,同声道:“弟子也愿随大师兄一起下山,匡扶正道!”
白眉真人看着一众弟子,甚是欣慰,忽又想起什么,脸色一冷,问道:“警我呢?”
一众弟子顿时一脸尴尬,谁都不敢回话。
白眉震怒,厉声斥喝:“荒唐!警我身怀魔地血脉,我一直想将他引向正途。谁知他野性难驯,竟然三番两次私自下山闯祸滋事,如今大敌当前,竟还我行我素,成何体统!”继而长叹一声,对着一众弟子传令道,“驭我,你和无我一起,立刻下山查探屠霸的消息。妙一,你回天门峰,将各位武林同道迎入。百草,你亦全力配合妙一救扶伤者。晓如和素因,你二人留守蜀山,助我护阵,以保赤魂石不失!”
众弟子各个得令,依次御剑飞出。
蜀山秘境,紫气升腾,群峦坐落于青葱苍翠之间,四条铁链直通主峰,凌云峰恰如众星捧月般悬浮于云海之上。众人自绝壁间披云穿雾,御剑飞行,足底掠过蓝天碧树,宛如天人行迹。
大抵修真的圣境,都有这般出尘的景致。
就连武当山脚下一间小小的茶酒肆,也因为靠近本宗,显得分外清宁别致,不染纤尘。
蜀山同门御剑出云的同时,上官警我在这里点了一壶酒,三两口喝得微醺,不待小二将下酒的花生米呈上,索性趴在桌上休憩,将戴着面具的半张脸伏在案上。
这时来了一个武当弟子,带着几名小弟子,经过他身边,向邻桌一位独自饮茶、仙风道骨的老者齐齐一拜:“弟子佟元齐,恭迎贾长老云游归来!”
那老者虽然年暮,话音却很清朗:“老朽虽已闲云野鹤多年,但老骥伏枥,希望能助掌门一臂之力,斩妖除魔。”
佟元齐施礼道:“贾长老过谦了,您是督练七星剑阵的最佳人选啊。”
姓贾的老者颇有豪情,只说道:“元齐师侄何必多礼,你们且去迎接其他长老吧,我自行上山就好。”
佟元齐携着几位弟子又是一揖,躬身退下。那姓贾的老者见他们一行走出酒肆,微微一笑,起身离开。
上官警我这时一脸醉相,傻笑着端过酒坛,坐在了老者对面。老者面上有些厌恶,旋即笑脸相迎:“年轻人,你带个面具,可不是喝酒的好习惯!”
上官警我压低声音,凑上前去,悄声说道:“可怜贾长老云游归家,都走到家门口了,却冤死他人之手,连尸体被藏在哪儿都不知道。”
那老者闻言先是一惊,接着眼中露出杀机,眼看上官警我还没反应过来,便一把抓起桌上竹筷折断,就要插向他的后心。
上官警我依旧趴在桌上,忽然哈哈大笑,一个轻描淡写的动作避开竹筷的来袭,仍奚落道:“哈,你自己学得不像,怎么反要迁怒于我?”
不待老者反应过来,上官警我手中酒坛里的酒水全部向他泼来,老者赶忙避开。上官警我趁此机会,轻巧一跃,翩然出了茶楼。
“你别走——”
老者牙关一咬,竟是越窗追了出来。他施展轻功,毫不费力就在后巷口的一处死角将上官警我截了下来,老者也不多言,一柄长剑“嗖”地刺向上官警我。上官警我不慌不忙闪身一躲,单手一扣,也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正将那老者的外衣撕破,只见宽大的袍子中间露出一个少女之躯,胸口虽用纱布缠着,却遮不住雪白娇嫩的肌肤。